她幫我關上門,腳步聲在門口停留了幾秒,才緩緩離去。
我立刻從床上跳下來,用濕毛巾捂住口鼻,打開了所有窗戶通風。
然後,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微型錄音筆,藏在了窗簾後面。
做完這一切,我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靜靜等待。
我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段,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薰香的味道在空氣中漸漸變淡。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
我立刻屏住呼吸,全身都緊繃起來。
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是小叔子陳陽。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藍牙音箱。
他把音箱放在我的枕頭邊,然後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幾秒鐘後,一陣極其細微且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音箱裡傳了出來。
那聲音經過了處理,帶著一絲空靈和迴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舒宜……舒宜……」
是陳浩的聲音!
不,準確地說,是被人模仿、剪輯、合成出來的,屬於陳浩的聲音。
「為什麼不聽話……把錢給阿陽……他是你唯一的依靠……」
「樂樂不能再讀書了……讀書會逼瘋他……把他交給媽媽……」
「你是個壞媽媽……你不配……」
一句句,都和我記憶中那可怕的夢境,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這就是「託夢」的真相!
用含有致幻成分的薰香讓我陷入深度睡眠,再用這種低語在我的潛意識裡植入他們想要的信息!
日復一日,再堅強的意志也會被磨垮,把這些當成真實的夢境。
我的心在狂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即將揭開真相的激動。
我沒有動,繼續裝睡,任由那聲音在耳邊循環。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陳陽又悄悄地溜了進來,收走了音箱。
一切恢復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拿到了錄音,接下來,就是反擊。
第二天,我故意起得很晚,裝出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
婆婆和陳陽看到我,眼中都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舒宜,昨晚……又夢到阿浩了?」婆婆試探著問。
我點了點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她:「嗯……他又罵我了……他說我不該把錢攥在自己手裡……他說再不把錢給阿陽,他就要下來帶我走……」
陳陽的眼睛瞬間亮了,「嫂子,那你……」
「我同意。」我打斷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下午就去銀行,把錢……都轉給你。」
婆婆和陳陽對視一眼,喜上眉梢。
「這就對了嘛!」婆婆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舒宜,你放心,阿陽肯定不會虧待你們娘倆的!」
我看著他們醜陋的嘴臉,心中冷笑。
下午,我沒有去銀行。
我帶著錄音筆、木頭小人和那個藥瓶,去了一個地方。
陳浩生前最好的朋友,老張。
老張是一名刑警。
上一世,我精神崩潰後,他也來看過我,但我當時誰也不信,把他趕走了。
這一世,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在咖啡館裡,我把錄音筆推到他面前,臉色蒼白,聲音卻異常堅定。
「老張,我懷疑陳浩的死不是意外。我懷疑,他是被謀殺的。」
老張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
我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繼續說:「陳浩走後,我婆婆和小叔子就想方設法要那筆賠償金。他們甚至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每晚在我房間裡點上特製的香,然後用錄音給我洗腦,偽造陳浩託夢的假象。」
我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鍵。
那段詭異的合成音在安靜的咖啡館裡響起,老張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太荒唐了。」他關掉錄音,沉聲說,「但光憑這個,還不能證明他們和陳浩的死有關。」
「我知道。」我從包里拿出那個刻著「陳浩」名字的木頭小人,和那個棕色的藥瓶,一起放在桌上。
「是這些東西讓我起了疑心……陳浩去世前,也說過自己睡眠很差,總是做噩夢,他媽天天在他房裡點這種香。於是我趁他們不注意,搜了他們的房間,找到了這兩樣東西。」
老張拿起藥瓶,看清了上面的字,臉色驟變。
「安定劑?!」
我紅著眼眶,用力點頭:「你記得嗎,陳浩有心臟期前收縮,醫生明確叮囑過,絕對不能碰鎮靜類藥物,否則會引起嚴重的心律失常,甚至猝死!這件事,他媽媽是知道的!」
老張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動機、手段、兇器……一條完整而清晰的證據鏈,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林舒宜,這些東西,你是怎麼找到的?整個過程,能保證沒有問題嗎?」
「能!」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我願意為我說的每一句話,負全部法律責任。」
他拿起桌上的證據,站起身:「我知道了。你先回家,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儘量穩住他們。保護好自己和孩子,等我消息。」
看著他堅毅的背影,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安心。
8
接下來的兩天,我過得心驚膽戰,卻又必須維持被徹底洗腦的痴傻模樣。
我每天都對陳陽噓寒問暖,主動詢問他「投資項目」的進展,表現得比他還上心。
陳陽被我捧得飄飄然,開始在我面前大談特談他的「商業版圖」,言語間已經把我那六百八十萬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婆婆也對我格外「慈愛」,每天給我燉各種安神的湯,當然,裡面少不了她特製的「佐料」。
我不敢喝,每次都趁她不注意倒進馬桶里。
第三天晚上,陳陽興沖沖地拿著一份合同回來,讓我簽字。
那是一份漏洞百出的「委託投資協議」,上面寫明,我自願將全部賠償金交由陳陽處理,無論盈虧,都與他無關。
「嫂子,快簽吧!簽了字,明天錢一到帳,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他把筆塞到我手裡,眼神貪婪得像一頭餓狼。
我捏著筆,手心全是汗。
老張還沒有消息,我不知道還要拖多久。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我的手機響了。
是老張發來的一條簡訊,上面只有兩個字:「收網。」
我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我抬起頭,看著陳陽,笑了。
「好啊,我簽。」
我拿起筆,正要在紙上落下,門鈴突然響了。
急促的門鈴聲,像催命的符咒。
婆婆不耐煩地去開門:「誰啊,大晚上的……」
門一開,門外站著的,是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為首的,正是老張。
婆婆和陳陽的臉,瞬間煞白。
「警察同志,你們……你們找誰?」婆婆的聲音都在抖。
老張的目光越過她,落在我身上,然後亮出了手裡的搜查令。
「張蘭,陳陽。我們接到報案,懷疑你們與一宗蓄意謀殺案有關,現在依法進行搜查。」
「謀殺?什麼謀殺?」陳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你們搞錯了吧!我們家剛死了人,你們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我們說的就是陳浩的案子。」老張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們有理由懷疑,他的死並非意外。」
老張一揮手,身後的警察立刻涌了進來。
客廳里頓時一片混亂。
婆婆癱軟在地,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
陳陽則指著我,歇斯底里地大吼:「是她!是這個賤人報的警!她不想給我錢,就汙衊我們!」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很快,一名警察從婆婆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手裡舉著一個證物袋。
裡面裝的,是一個香爐和一包沒有用完的薰香。
另一名警察則在陳陽的房間裡,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藍牙音箱。
這些東西,與我之前提供的證據完全吻合。
鐵證如山。
陳陽的臉上一瞬間血色盡失,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婆婆像見了鬼一樣瞪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怨毒。
「是你……你一直在裝瘋!」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沒錯。」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不但沒瘋,我還清楚地記得,陳浩死前的那段時間,你是怎麼每天給他點安神香,怎麼一步步毀掉他的精神,最後,再用那瓶安定劑,送他上路的。」
「你胡說!」婆婆瘋狂地尖叫,「我沒有!我沒有殺我兒子!你有什麼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