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開始蔓延,我的四肢百骸都變得僵硬冰冷。
這不是簡單的家庭糾紛,不是貪圖錢財那麼簡單。
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
他們先是用某種未知的手段害死了陳浩,然後,他們想用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我。
「託夢」是精神控制,「快樂教育」是毀掉樂樂,這個刻著名字的木頭小人,則是最惡毒的心理暗示。
他們要我在無盡的自責、恐懼和自我懷疑中,一步步走向精神崩潰,最後像陳浩一樣,悄無聲息地「意外」死去。
到那時,賠償金和樂樂的撫養權,就都順理成章地落入他們手中。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還不能慌,我必須知道,這個小人是怎麼到樂樂手裡的。
我把小人藏進口袋,回到樂樂的房間。
他已經睡著了,只是眼角還掛著淚痕。
我坐在他床邊,輕輕撫摸他的額頭。
第二天一早,趁著婆婆和小叔子還沒起床,我把樂樂叫到身邊。
我拿出那個木頭小人,故作輕鬆地問他:「樂樂,這個小玩意挺別致的,是奶奶給你的嗎?」
樂樂揉著惺忪的睡眼,點了點頭:「嗯,奶奶給我的。」
「什麼時候給你的呀?」
「就是……爸爸剛走的那幾天。」
樂樂努力回憶著,「奶奶說,這是護身符,讓我每天都帶在身上,還要對著它念媽媽的名字,這樣就能保護媽媽平安。」
保護我平安?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頭頂。
多麼惡毒!
他們不僅要詛咒我,還要利用我最愛的兒子,讓他親自來執行這個詛咒!
難怪樂樂最近的狀態越來越差,一個七歲的孩子,每天背負著這樣沉重又詭異的「任務」,他的精神怎麼可能不出問題?
「那……奶奶有沒有給過爸爸類似的東西?」我試探著問,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樂樂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看到過。不過奶奶經常在爸爸的房間裡點香,說是能讓爸爸睡得好一點。」
點香!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線索串聯起來了。
陳浩生前有一段時間,確實跟我抱怨過睡眠不好,總是做噩夢,精神很差。
當時我以為是他工作壓力大,並沒有在意。
現在想來,會不會就是那所謂的「安神香」有問題?
再加上那個我只在「幻覺」中見過的,刻著陳浩名字的小人……
我必須找到它!
我把樂樂送去學校,叮囑他以後不要再帶那個「護身符」,並告訴他,媽媽有世界上最好的護身符,就是他。
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我開始計劃如何進入婆婆的房間。
陳浩去世後,婆婆就以「睹物思人」為由,搬進了我們原來的主臥,把陳浩所有的遺物都鎖在了裡面。
機會很快就來了。
下午,婆婆和小叔子說要去一個遠房親戚家打麻將,晚上不回來吃飯。
他們前腳剛走,我後腳就拿出了備用鑰匙。
這套房子是我和陳浩的婚房,我當然有備用鑰匙。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門。
房間裡,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劣質香料和塵埃混合的怪味。
我直奔床頭,那裡是婆婆最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我拉開床頭櫃,裡面空空如也。
我又去翻衣櫃,把婆婆的衣服全都翻了出來,還是一無所獲。
難道是我猜錯了?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底下一個積了灰的皮箱上。
那是我和陳浩結婚時用的,後來就閒置了。
我把箱子拖出來,打開。
裡面全是陳浩的舊物,他的球衣,他大學時的課本,我們倆的合影……
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忍著悲痛,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就在箱子快要見底的時候,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我把它拿出來。
是另一個木頭小人。
上面用同樣的手法,刻著兩個字——陳浩。
6
我死死地盯著手裡的木頭小人,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上一世困擾我至死的「幻覺」,此刻就真實地躺在我的掌心。
我不是瘋子。
我丈夫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我強壓下翻湧的情緒,繼續在箱子裡翻找。
在箱子的最底層,我摸到了一個更小的硬物。
是一個小小的棕色藥瓶,上面的標籤已經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幾個字「……安定」。
安定劑。
一種強效的鎮靜安眠藥。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陳浩有輕微的心臟早搏,醫生明確叮囑過,絕對不能服用鎮靜類藥物,否則會引起嚴重的心律失常,甚至猝死!
這件事,只有我和婆婆知道!
點燃的特製薰香,誘導噩夢和精神衰弱。
惡毒的木頭小人,進行長期的心理暗示。
再加上這種致命的藥物……
一張完整而惡毒的謀殺網絡,在腦中清晰浮現。
他們根本不是要錢,他們是要我的命,要我兒子的命,要我們一家三口,死得「合情合理」!
我正要把東西收起來,客廳里突然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他們怎麼提前回來了?!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來不及把箱子復原了!
我手忙腳亂地把木頭小人和藥瓶塞進口袋,然後把箱子胡亂推回床底。
幾乎是同時,婆婆推門走了進來。
「舒宜?你怎麼在我房間裡?」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我強作鎮定,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媽,我看這房間好久沒打掃了,想給你收拾一下。」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能不能騙過她。
婆婆狐疑地掃視了一圈房間,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沒有完全推回原位的皮箱上。
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動我東西了?」她的聲音又尖又利。
「沒有啊,」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我就是拖了拖地……」
「你撒謊!」婆婆猛地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枯瘦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箍著我。
小叔子陳陽也聞聲趕了過來,堵在了門口,眼神不善地看著我。
「媽,跟她廢什麼話!」陳陽不耐煩地說,「我看她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她自己找死,就別怪我們了!」
完了。
他們要撕破臉了。
我心裡一片冰涼,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我孤立無援,不能硬碰硬。
我深吸一口氣,眼淚說來就來。
「媽,阿陽,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只是想阿浩了,想看看他的遺物……」我哭著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怕我傷心,才把東西都收起來。可是……我真的太想他了……」
我一邊哭,一邊把話題往他們希望的方向引。
「我這幾天總是睡不好,總是夢見阿浩渾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他說他死得好慘……媽,我是不是該去廟裡給他做場法事啊?」
我的話,讓他們兩個都愣住了。
婆婆抓著我的手,力道鬆了一些。
陳陽也皺起了眉頭,和婆婆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在賭。
賭他們對我精神狀態的判斷,還停留在「脆弱、迷信、容易被操控」的階段。
賭他們會選擇用更省事的方式——精神控制,來解決我這個「麻煩」。
果然,婆婆的眼神緩和了下來,她鬆開我,甚至還假惺惺地拍了拍我的手。
「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別自己嚇自己。」
她的語氣重新變得「慈愛」,「既然你這麼想阿浩,那今晚……媽給你點上安神香,讓你好好睡一覺,說不定就能夢到阿浩跟你說說話了。」
她終於說出來了。
安神香。
我低著頭,掩去眼底的寒意,順從地點了點頭。
「謝謝媽。」
今晚,就是決戰的時刻。
7
夜幕降臨。
婆婆果然端著一個香爐走進了我的房間。
香爐里,青煙裊裊,散發著一股和陳浩生前房間裡一模一樣的,甜膩中帶著一絲詭異的香味。
「舒宜啊,把這個點了,凝神靜氣,很快就能睡著了。」婆婆把香爐放在我的床頭柜上,笑得一臉慈祥。
「媽,這是什麼香啊?味道挺特別的。」我假裝好奇地問。
「哦,這是我託人從一個老中醫那裡求來的方子,助眠的。」婆婆的回答滴水不漏,「你快睡吧,媽不打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