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面的條款,我老眼昏花看不太懂,想請大傢伙兒幫我這個老婆子掌掌眼,看看我女兒女婿,是不是給我安排得特別有保障啊?」
這條信息,如同一顆深水炸彈,在平靜的家族群里瞬間炸開了鍋。
群里沉默了幾十秒,然後開始瘋狂地彈出消息。
「秀蘭,這協議不對勁啊!怎麼只讓你幹活,沒說給你錢啊?」
「是啊二姨,這個『酌情給予』是什麼意思?就是可以不給的意思啊!」
「靜靜和張偉怎麼回事?這『儘量協助』就醫,要是他們不儘量呢?這不就是空頭支票嗎?」
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已經開始在群里直接@李靜和張偉,言辭犀利地質問他們。
李靜和張偉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打得措手不及。
他們在親戚面前苦心經營多年的「孝順」人設,在這一刻,被這份他們親手炮製的協議,砸得稀碎。
我看著群里不斷刷新的消息,平靜地關掉了手機螢幕。
讓你們社會性死亡,只是第一步。
李靜的私人微信立刻彈了過來,是一條長長的語音,聲音又急又怒,充滿了歇斯底里的質問。
「媽!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為什麼要把它發到群里!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看我笑話嗎?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多難堪!」
我沒有聽完,直接打字回復。
「我只是想讓大家分享我的喜悅,證明我沒有白疼你這個孝順女兒。」
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她大概沒想到,一向溫和的我,會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開始口不擇言,罵我老糊塗了,不知好歹,說我存心跟她過不去。
我不再回復任何消息。
就讓她一個人,在群里,被親戚們的唾沫星子淹沒吧。
沒過多久,女婿張偉開始在群里打圓場,他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一個不存在的「實習律師」。
「各位叔叔阿姨,真是對不起,這是個誤會!」
「這份協議是我托朋友公司的一個實習生寫的,我們也沒仔細看,沒想到他業務這麼不熟練,鬧了這麼大的笑話,我們馬上重新修改!」
拙劣的藉口,但至少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聲譽,他們被迫在親戚們的「監督」下,重新起草協議。
這一次,他們不敢再明目張胆地玩文字遊戲。
但字裡行間,依然充滿了算計和苛刻。
我沒有再理會他們。
與此同時,我默默地做著我的安排。
我聯繫了之前幫我打包的搬家公司,取消了所有的訂單,定金我沒要。
我去了社區的老年活動中心,給自己報了一個書法班,一個國畫班。
我還告訴了所有的老朋友、老鄰居,我不準備去加拿大了。
「哎,人老了,還是覺得咱們祖國好,落葉要歸根嘛。」
我笑著對每一個人說。
這些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通過各種七嘴八舌的渠道,必然會傳到李靜的耳朵里。
我要讓她清清楚楚地知道。
我林秀蘭的生活,不是非你不可。
離開了你,我只會過得更好。
李靜發現,無論是威脅還是利誘,都無法再撼動我。
她終於改變了策略。
電話里,她不再提去加拿大的事情,也不再提那份可笑的協議。
她用一種無比愧疚和深情的語氣說,她要回國來看我,為自己之前的「不懂事」當面向我道歉。
我心裡明鏡似的。
她不是來看我的。
她是來看我的房子的。
她是怕我真的把房子賣了,或者做了別的處理,她要親自回來看守住她的「財產」。
我假意非常開心,在電話里激動地說:「好啊好啊,你回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在她回國之前,我給自己安排了一件最重要的大事。
我獨自一人,去了市裡的公證處。
我要立一份遺囑。
坐在律師對面,我思路清晰,口齒伶俐。
「我的遺囑內容如下:」
「在我去世之後,我名下所有的個人財產,包括位於 XX 小區 XX 棟 XX 號的房產,以及我所有銀行帳戶內的存款、理財產品,全部無償捐獻給『春蕾計劃』,用於資助山區失學女童。」
「此份遺囑的受益人中,不包括我的女兒李靜,以及她的任何家庭成員。」
「原因有二:其一,我的女兒李靜已在加拿大定居,具備優越富足的生活條件,不再需要我的任何經濟資助;其二,此舉意在教導我的後代,人生的財富,應通過自身的努力去創造,而非通過算計和索取獲得。」
我請了律師作為我的遺囑執行人,同時,我也邀請了小慧,作為我的第二見證人。
當我在那份列印好的遺囑上,簽下「林秀蘭」三個字時,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解脫。
壓在我心頭幾十年的,那種名為「母愛」的沉重枷鎖,在這一刻,被我親手砸得粉碎。
幾天後,李靜回來了。
她一下飛機就直奔我家,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臉上堆滿了久別重逢的親熱笑容。
她抱著我,噓寒問暖,仿佛之前那些激烈的爭吵和惡毒的咒罵,都只是一場從未發生過的噩夢。
我微笑著,配合著她的表演。
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李靜在家裡的這幾天,表現得像一個二十四孝的好女兒。
她給我按摩捶背,給我下廚做飯,挽著我的胳膊,大談特談我們母女情深的過往。
對於房子和錢,她絕口不提。
而是用一種旁敲側擊的方式,打探我的財務狀況。
「媽,您最近身體怎麼樣啊?退休金還夠花嗎?」
「您那些錢,可得理理好,別被那些賣保健品的騙了。」
我假裝不經意地說:「錢啊,我都規劃好了,以後啊,你就不用為我操心了。」
她立刻追問:「是嗎?您是買了什麼好的理財產品嗎?」
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是啊,一個長期的,非常有意義的投資。」
晚飯的飯桌上,氣氛正好。
我「無意」間提起了樓下的鄰居小慧,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那孩子,真是又善良又孝順,前陣子還幫我辦了件大事呢。」
李靜果然上鉤了,好奇地問:「什麼大事啊?」
我放下筷子,看著她,慢悠悠地說:「我啊,請她幫我當了個見證人,去公證處立了份遺囑,把身後事都安排妥當了。」
「啪嗒」一聲。
李靜手裡的筷子掉了一根在桌上,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立……立遺囑?」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媽,您身體這麼好,立什麼遺囑啊,多不吉利。」
我笑了笑,從書房裡拿出了那份遺囑的公證複印件,直接遞到她的面前。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你有權利知道。」
「你看看,媽媽給你安排得,好不好?」
李靜的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不安,她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幾張薄薄的紙。
她的目光,從上到下,飛快地掃視著。
當她看到「全部捐獻給『春蕾計劃』」和「受益人中不包括李靜」那幾行加粗的黑字時,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
那是一種血色盡失的,死人般的白。
「不……不可能!」
李靜徹底崩潰了,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將那份遺囑複印件狠狠地摔在餐桌上。
她撕下了所有溫情脈脈的偽裝,對著我大吼大叫。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是你唯一的女兒!你的房子和錢不給我,你想給誰?!」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我平靜地看著她,就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
「我給了你二十多年的愛,給了你最好的教育,送你出國留學,我以為我養出的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女兒。」
「結果,我養出了一個騙子,一個成年巨嬰,一個只想吸食母親血肉的劊子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