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外面的人信不過的,就想賺你的錢!」
「是啊媽,人心隔肚皮,只有我們才是一心為你好的!」
張偉在電話里的聲音,比李靜還要懇切,甚至帶著循循善誘的蠱惑。
「媽,您聽我說,其實吧,房子賣來賣去的也麻煩,稅費又高。」
「您看這樣行不行,反正這房子以後也是留給靜靜的,不如直接過戶給她,這樣最省事,也最安全。」
圖窮匕見。
他們連最後偽裝都懶得維持了。
直接把貪婪的爪子,伸向了我的房產證。
我故意在電話里表現得非常猶豫,像一個被繞暈了的老糊塗。
「哎呀,我也不懂這些啊,過戶?這麼麻煩啊……我得考慮考慮,問問人。」
我用這種拖延戰術,吊著他們的胃口,也讓他們更加急躁。
掛掉電話,我立刻穿上外套,去了離家最近的銀行。
我要查一樣東西,一樣能給他們定罪的,最後的證據。
那就是我之前為李靜辦的親情副卡,近一年的消費記錄。
銀行的櫃員將長長的帳單列印出來,遞到我的手上。
我戴上老花鏡,一筆一筆地看下去。
帳單上,密密麻麻的消費記錄,幾乎沒有一筆是用於所謂的「生活艱難」。
香奈兒專賣店。
蒂芙尼珠寶。
米其林三星餐廳。
甚至還有一筆數額巨大的消費,來自一家高端月子中心,消費時間,就在她哭著說自己懷二胎身體不好,沒錢做產檢的那幾天。
每一筆消費,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臉上。
我拿著那幾張薄薄的紙,手卻重得像拎著千斤巨石。
我對我女兒最後的幻想,被這白紙黑字的帳單,徹底擊碎。
心,已經不是死了。
是死了之後,又被扔進了冰窖,凍成了一塊堅硬的、再也不會疼痛的石頭。
李靜見軟磨硬泡不起作用,終於亮出了她最後的底牌。
她給我發來一張 B 超單,上面模糊的影像旁,標註著「可見男性生殖器」的字樣。
她懷了二胎,是個男孩。
緊接著,視頻電話打了過來,她沒有化妝,臉色蠟黃,頭髮凌亂,看起來憔'悴不堪。
「媽!」
她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醫生說我胎位不穩,有流產風險,讓我必須臥床休息。」
「家裡現在一團糟,張偉要上班,大寶沒人管,天天哭著要外婆。」
她聲淚俱下地控訴著,把鏡頭轉向旁邊。
我的外孫正坐在地毯上,配合著她的話,放聲大哭:「外婆,你快來……媽媽不舒服,我好害怕……」
一出精心編排的苦情戲。
我冷眼看著,心裡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滑稽。
哭訴過後,見我依舊沉默,李靜的臉色變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眼神變得怨毒而冰冷,話鋒陡然一轉。
「媽,我把話給你說明白了。」
「你要是真不管我們娘兒幾個的死活,那你就別怪我這個當女兒的不孝。」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不會讓他認你這個外婆!」
「我就當,我從來沒有你這個媽!」
「我就當你死了!」
最後那句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面目猙獰。
這是最惡毒的詛咒,也是最決絕的威脅。
用斷絕親情的名義,對我進行最後的逼迫。
我看著視頻里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那個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感覺無比的陌生。
許久的沉默。
就在李靜以為她的威脅起了作用,我終於要心軟屈服的時候。
我緩緩地,清晰地,對著手機說出了三個字。
「好啊,我來。」
李靜臉上的怨毒瞬間被狂喜所取代,她立刻轉哭為笑,那張臉因為情緒的劇烈轉換而顯得有些扭曲。
「真的嗎媽!你終於想通了!那你什麼時候的機票?我馬上給你訂!」
我看著她那副迫不及待的嘴臉,平靜地繼續說。
「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媽,你儘管說!只要你肯來,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
李靜的聲音急切得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清晰,更有分量。
「我年紀大了,國內的養老保險、醫療關係,轉出去都很麻煩。」
「你呢,幫我起草一份『養老協議』。」
「協議里要白紙黑字寫清楚,我過去加拿大以後,你們夫妻倆,每月需要支付我多少生活費,不能低於當地平均水平。」
「還有,我的醫療如何保障,必須給我買最好的商業醫療保險。」
「最重要的一條,如果我住不慣,或者你們照顧不周,我有權隨時回國,往返機票必須由你們夫妻倆無條件承擔。」
「我們找個律師,把這份協議公證一下,這樣我才放心過去。」
我一口氣說完,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靜和張偉顯然都懵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向對他們言聽計從的我,會提出如此「專業」和「苛刻」的要求。
幾秒鐘後,張偉搶過了電話,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打哈哈。
「媽,您這是說哪裡話,都是一家人,搞這些東西也太生分了吧!」
我維持著平淡的語氣,不為所動。
「正因為是一家人,才要把醜話說在前面。」
「你們不是一直說生活『困難』嗎?我不能過去再給你們添負擔。」
「白紙黑字寫清楚了,對大家都好,免得日後產生不必要的矛盾。」
我的態度強硬,寸步不讓。
李靜和張偉開始在電話那頭找各種藉口。
「媽,國外不興這個的,沒人簽這種協議。」
「是啊媽,傳出去讓親戚朋友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對您不好呢。」
他們還在試圖用親情和面子來糊弄我。
我直接拋出了我的王牌。
「沒有協議,我就不去了。」
「這套房子,我也不會賣了,留著我自己養老。」
這句話,是他們的死穴,是他們的命門。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好一會兒,張偉才用一種妥協的語氣說:「好……好吧媽,我們……我們商量一下,儘快給您擬好。」
掛掉電話,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反擊的第一槍,正式打響。
我知道,他們絕不可能簽一份真正保障我權益的協議。
而我,就是要逼著他們,在一次次的拉扯中,自己撕碎自己「孝順」的假面。
幾天後,一份所謂的「協議」通過電子郵件發到了我的郵箱。
我戴上老花鏡,逐字逐句地審閱。
看著看著,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這份協議,通篇都是文字遊戲。
關於我的義務,寫得清清楚楚:需要協助照顧孩子,料理家務,維持家庭整潔。
而關於我的權利,則寫得含糊其辭,充滿了陷阱。
生活費,寫的是「視家庭收入情況酌情給予」。
醫療保障,寫的是「在必要時儘量協助就醫」。
至於回國的機票,更是絕口不提,一個字都沒有。
這哪裡是什麼養老協議。
這分明就是一份徹頭徹尾的賣身契。
我將這份文件原封不動地轉發給了小慧。
小慧的回信很快,只有四個字:「這騙鬼呢!」
我笑了。
然後,我打開了我們家族的微信群,這個群里有我們家所有的直系和旁系親戚。
我清了清嗓子,仿佛在課堂上準備發言一般,在群里發出了一段語音。
「各位親戚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女兒女婿特別孝順,要接我去加拿大養老了!」
「他們怕我一個人在國外不習慣,還特地為我準備了一份養老協議,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帖帖的,我這心裡啊,真是太感動了。」
說完,我將那份漏洞百出的協議,一頁一頁地截圖,清晰地發到了群里。
最後,我用一種天真又糊塗的語氣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