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的飯菜,永遠是前一天的剩菜剩飯。
言語之間,更是充滿了不耐煩和刻薄。
「天天躺在床上,真是個累贅。」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她以為我病得神志不清,說話便再無顧忌。
更過分的是,她開始在家裡翻箱倒櫃。
趁我「午睡」的時候,把每一個柜子,每一個抽屜都翻了個底朝天。
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老鼠在偷食。
我閉著眼睛,假裝睡得深沉,內心卻是一片冰冷的嘲諷。
找吧,找吧。
就算你把這房子拆了,也找不到一分錢,一張紙。
幾天下來,張麗一無所獲,耐心也消磨殆盡。
她開始在我耳邊旁敲側擊。
「媽,您那房產證和存摺,到底放哪了?」
「您跟我說,我幫您收著,免得您忘了。」
我每次都用「忘了……想不起來了……」來糊弄她。
幾次三番之後,張麗終於失去了耐心。
她開始慫恿林浩直接出馬。
那天晚上,林浩來到我床前,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開了口。
「媽……你看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
「要不……咱先把這房子,過戶到我名下?」
「也免得……免得以後手續麻煩。」
他說得「合情合理」,仿佛真是為我著想。
我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沒想到,他真的這麼迫不及待。
連最後一點體面都不要了。
我看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這個我曾以為會為我養老送終的兒子。
我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開口。
「過戶,可以。」
「但我,有個條件……」
一聽到「條件」兩個字,林浩和躲在門口偷聽的張麗,神經立刻繃緊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充滿了警惕。
「什麼條件?媽,您該不會是想把房子分一半給悅悅吧?」
張麗搶先沖了進來,語氣尖酸。
「我告訴您,不可能!她是嫁出去的人,沒資格分家產!」
我看著她那副醜陋的嘴臉,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林浩,寫一份保證書。」
「保證會給我養老送終,照顧我到死。並且,讓你媳婦張麗,也在這份保證書上簽字,按手印。」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地敲在他們心上。
「我這一輩子,不信別的,就信這白紙黑字。」
「有了這個,我才能放心地把房子給你們。」
原來是這個。
林浩和張麗對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哄騙老人的一個無聊形式。
寫一份保證書而已,又不掉塊肉。
「沒問題!媽,我馬上就寫!」
林浩顯得格外積極,生怕我反悔。
他很快找來紙筆,按照我的要求,寫下了一份「孝心」滿滿的保證書。
什麼「必將母親視若珍寶,悉心照料」,什麼「保證母親衣食無憂,安享晚年」,話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寫完後,他和張麗毫不猶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還鄭重其事地按上了紅彤彤的手印。
我接過那張輕飄飄的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了貼身的口袋裡。
這張紙,就是我反擊的第一件武器。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房產證在哪了吧?」張麗迫不及不及待地問。
我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她,慢悠悠地說。
「房產證……在我女兒林悅那裡。」
「我說過了,等過戶那天,讓她帶過來就行了。」
張麗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但一想到房子馬上就要到手,她還是強行把那股火氣壓了下去。
雙方約定了第二天就去辦過戶。
第二天,在房產交易中心,林悅帶著房產證如約而至。
林浩和張麗看到房產證,眼睛都直了。
他們催促著工作人員,恨不得立刻就把手續辦完。
就在工作人員詢問我是否自願將房產贈與兒子林浩時,我卻從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等一下。」
我把那份文件,推到了他們面前。
那是一份房產贈與協議。
是我讓林悅提前找律師擬定好的。
協議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本人李秀蘭,自願將名下房產贈與兒子林浩。但此贈與附帶贍養條件,即林浩夫婦必須盡到對本人的贍養義務,包括但不限於提供居所、承擔醫療費用、保證生活質量。如林浩夫婦未能履行贍養義務,或對本人有任何虐待、遺棄行為,本人有權隨時單方面撤銷此贈與協議,收回房產。
那份附加了條款的贈與協議,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林浩和張麗的頭上。
他們臉上的貪婪和得意,瞬間凝固了。
「這是什麼東西?!」
張麗第一個尖叫起來,聲音刺耳,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李秀蘭,你這是在設陷阱!」
我冷冷地看著她,眼神里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陷阱?」
我從口袋裡,慢慢拿出那份他們昨天才簽下的保證書。
「你們不是親筆寫下保證,會給我養老送終嗎?」
「怎麼,簽了字的保證書,墨跡還沒幹,就不認了?」
我把兩份文件並排放在一起,白紙黑字,紅手印,諷刺得無以復加。
林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啞口無言。
房管局的工作人員也看出了端倪,皺著眉頭勸他們。
「兩位,這贈與協議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們可得想清楚了。」
「既然保證要贍養老人,加上這個條款也是理所應當的。」
張麗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氣得不輕。
可房子就在眼前,這塊肥肉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我簽!」
她抓過筆,幾乎要把紙張劃破,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浩也跟著簽了字。
手續很快辦完。
房產證上的名字,換成了林浩。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份贈與的主動權,依然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裡。
一回到家,剛關上門,張麗就徹底撕下了偽裝。
她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個死老太婆!老狐狸!居然敢算計我們!」
「房子到手了,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林浩也在一旁抱怨。
「媽,您怎麼能不信任我呢?我們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我看著他們醜惡的嘴臉,只覺得無比噁心。
我也不再偽裝了。
我從沙發上緩緩站直了身體,腰杆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
「信任?」
我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力量。
「你們也配跟我談信任?」
「那換掉的降壓藥,變成了維生素片,你們敢說,自己不知道嗎?」
我的話音落下,整個客廳死一般地寂靜。
林浩和張麗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恐慌,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他們的陰謀,徹底敗露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張麗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就是我們乾的!那又怎麼樣?」
她臉上浮現出一種瘋狂的猙獰。
「你個老不死的,霸著房子和錢不放,我們也是沒辦法!」
「現在房產證上是林浩的名字,這房子就是我們的了!你有本事就去告啊,看警察是信你的,還是信我們的!」
她囂張地叫嚷著,以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
我憐憫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輕輕按了一下螢幕。
剛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被清晰地錄了下來。
「錄音,只是證據之一。」
我揚了揚手中的保證書和那份附加條件的贈與協議。
「這兩樣東西,再加上醫院的化驗報告,還有我女兒的證詞,你覺得,我去法院申請撤銷贈與,法官會信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