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句話,我一次又一次地退讓,一次又一次地拿錢補貼他們。
小到水電燃氣費,大到孩子的興趣班費用,幾乎都是我在承擔。
我用「兒子壓力大」、「家和萬事興」這些話來麻痹自己,自我安慰。
我以為我的付出,能換來一個和睦的家庭,一個孝順的兒子。
如今看來,那不是家庭,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們夫妻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默契地啃食著我的血肉。
我過往所有的付出,都成了喂養白眼狼的飼料。
越想,心越冷。
那點殘存的母愛,在冰冷的現實面前,被碾得粉碎,連灰都不剩。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不能再這麼糊塗下去了。
為了我自己這條老命,也為了補償我虧欠了半輩子的女兒。
我必須反擊。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一室的死寂。
螢幕上跳動著「寶貝兒子」四個字,此刻看來,是那麼的諷刺。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身旁的林悅。
她對我做了一個「冷靜」的口型,眼神堅定。
我點點頭,按下了接聽鍵。
「媽,醒了嗎?身體感覺怎麼樣?」
林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關切」,帶著刻意偽裝的暖意。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表面的平靜。
「醒了……」
我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帶著一絲病態的虛弱。
「就是……頭還是暈得厲害,眼前一陣陣發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能想像得到,他此刻一定在跟張麗交換得意的眼神。
「那您可得好好休息,藥一定要按時吃啊。」
他著重強調了「吃藥」兩個字。
「我知道,你放心吧。」
我含糊地應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掛斷電話,我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癱軟在沙發上。
和自己的兒子演戲,這感覺比用刀子剜我的心還難受。
「媽,你演得很好。」
林悅遞給我一杯溫牛奶。
「接下來,我們就將計就計。」
她的眼神清亮,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鎮定。
「你就假裝病情越來越重,看看他們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這也是為我們以後收回財產做準備。」
我端著牛奶,看著杯中裊裊升起的熱氣,內心天人交戰。
那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往陷阱里跳,我……
可一想到電話里張麗那惡毒的話語,一想到他們換掉的降壓藥,我那點可笑的母性就瞬間煙消雲散。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我狠下心,點了點頭。
「好,就按你說的辦。」
行動很快。
林悅利用她在醫院工作的便利,沒過兩天,就給我拿回來一份偽造的檢查報告。
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腦供血嚴重不足,中風前兆。
診斷結果觸目驚心。
我拿著那張紙,對著鏡子,一遍遍地練習。
練習如何扮演一個病弱無力、思維遲緩、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老人。
我練習說話時含糊不清,練習走路時步履蹣跚,練習眼神變得呆滯渾濁。
與此同時,我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房產證、銀行存摺、金銀首飾,全部打包,交給了林悅。
「媽,這些東西放我這裡,你放心。」
林悅把那個沉甸甸的包裹收好,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堅毅。
我看著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
她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一場沒有硝煙的家庭戰爭,就此正式拉開了序幕。
我掐准了時間,給林浩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便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浩啊……媽今天……差點暈倒在廚房……」
我的聲音虛弱,斷斷續續,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你們……快回家一趟吧……我怕我……撐不住了……」
電話那頭,我隱約聽到張麗壓低了卻依舊掩不住興奮的聲音。
「成了?」
林浩立刻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誇張的、焦急的語氣對著電話喊。
「媽!您別嚇我啊!您撐住,我們馬上就回來!」
演得真像。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們的陰謀,我恐怕又要被這份「孝心」感動得老淚縱橫。
不到半小時,門鈴就被急促地按響。
林悅打開門,林浩和張麗一前一後地沖了進來。
「媽!您怎麼樣了!」
林浩撲到我床邊,握住我的手,臉上寫滿了「擔憂」。
張麗也跟了過來,一邊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一邊用那雙精明的眼睛,不住地打量著屋子裡的陳設。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望病人,倒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給每一件物品暗中標價。
我按照計劃,眼神渙散,說話含糊,手腳也故意做出不聽使喚的樣子。
「我……我沒事……」
我推開林浩的手,顫顫巍巍地指了指這間屋子。
「我就是怕……怕我哪天突然走了……這房子……」
「我這房子雖然舊了點,但地段好,是學區房,還是……還是挺值錢的。」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張麗和林浩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眼底深處迸發出的貪婪光芒,像兩簇鬼火,幾乎要將我點燃。
「媽,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您肯定能長命百歲!」
張麗假惺惺地幫我掖了掖被角。
我沒有理她,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還有些存款……和你爸留下來的金銀首飾……我都放在一個盒子裡了……」
「我尋思著……得找個時間,寫份遺囑,提前……安排好……」
這句話,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
張麗的呼吸都急促了。
她立刻接口,生怕慢了一秒。
「媽,您可得想清楚了!悅悅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些東西,理所應當都該留給您的親孫子!」
她的聲音尖銳,吃相難看得讓我噁心。
我心中冷笑不止。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我渾濁的眼睛看向她,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是啊……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
「浩子是我兒子,孫子是我的根……我的一切……自然都是留給他們的……」
聽到我這番話,張麗和林浩臉上的笑容,瞬間燦爛得如同盛開的罌粟花。
他們以為,已經徹底掌控了局面。
他們不知道,這只是我為他們精心準備的盛宴的,第一道開胃菜。
他們走後,林悅從臥室里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冷意。
「媽,他們上鉤了。」
我點點頭,心中的悲涼與決絕交織在一起。
「接下來,就看他們什麼時候按捺不住了。」
我沒有等太久。
第二天一大早,張麗就提著行李箱,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她臉上堆著虛偽的笑。
「媽,浩子不放心您一個人在家,讓我搬過來照顧您。」
「您看,我把東西都帶來了。」
她說著,也不等我同意,就自顧自地把行李箱拖進了次臥。
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假裝老糊塗,思維遲鈍的樣子,含糊地點了點頭。
「好……好……有人照顧,總是好的……」
林悅很配合地以「醫院最近排班緊,晚上要值班」為由,減少了回家的頻率。
她只是每天清晨和傍晚,會固定過來一趟,幫我換好真正的藥,並送來營養均衡的飯菜。
這給了張麗足夠的表演空間。
她搬來的第一天,還裝模作樣地給我熬了粥,做了兩個菜。
從第二天開始,就原形畢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