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一陣心安。
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張偉那張憔ें悴又充滿期盼的臉。
他也想湊上來,想對我說些什麼。
我閉上了眼睛,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這份厭惡,是發自內心的。
王麗在醫院裡,很快就得知我真的做了手術。
她不關心我的死活,她只關心兩件事。
第一,我做了手術,以後誰來伺候她。
第二,我做手術花了多少錢,是不是花的她兒子的錢。
她開始在病床上催促張偉。
「你還不趕緊去把她給我哄回來!」
「現在她生米做成熟飯,手術也做了,你就順著她點,先把人弄回家再說!」
「女人嘛,哄兩句就好了,你可得把她給我看住了,別讓她把家裡的錢都給敗光了!」
她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可惜,她那個曾經對她言聽計從的兒媳婦,已經不會再聽了。
我在醫院住了下來,開始術後休養。
張偉像是換了個人。
他每天都來,比護工來得還早。
端茶倒水,削水果,喂我吃飯。
他表現得像一個無微不至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病房裡其他床的阿姨都羨慕地對我說:「你老公對你真好啊。」
我只是笑笑,不說話。
我對他所有的殷勤,都視而不見。
我從不主動跟他說一句話。
所有的事情,我只跟佳佳或者護工溝通。
他就像一團空氣,被我徹底無視。
他想去幫我繳納住院費,卻被收費處告知,我的帳戶里已經提前預存了足夠的錢。
他愣住了。
他從來不知道,我還有自己的小金庫。
那些錢,是我這五年來,從牙縫裡省下來的,是我偷偷接一些私活賺來的。
王麗管家管得嚴,家裡的每一分錢,她都要過問。
我早就知道,指望他們,是靠不住的。
我只能靠自己,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張偉看著繳費單上的餘額,心裡第一次感到了一陣陌生的心慌。
他發現,他對自己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存下了這筆錢,更不知道我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種失控感,讓他坐立難安。
王麗在自己的病床上也待不住了。
她使喚張偉使喚得不順手,吃不慣醫院的飯菜,渾身都不自在。
她迫不及待地想讓我回去,繼續當她的免費保姆。
她讓張偉來跟我說,讓我出院後直接搬回她那邊,說「一家人」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顧。
張偉真的把這個荒唐的提議轉達給了我。
我當時正在喝湯,聽到這話,差點沒吐出來。
我放下碗,看著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怕被你媽氣死,縮短我自己的壽命。」
張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我不再理會他,而是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等我出院,我們就去辦手續吧。」
「談談離婚的事。」
張偉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張,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離……離婚?」
他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字會從我的嘴裡說出來。
在他眼裡,我大概就是那種嫁了人,就會從一而終,無論受多少委sc屈都不會離開的傳統女人。
他錯了。
恐慌,巨大的恐慌,瞬間席捲了他。
他終於意識到,我不是在賭氣,不是在鬧脾氣。
我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不想要這個家了。
他撲到我的病床前,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我說話。
「小晚,別……別這樣。」
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只要不離婚,只要你別不要我。」
他哭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可我看著他的眼淚,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只覺得吵鬧。
離婚這兩個字,像一顆引爆的炸彈,徹底激怒了王麗。
她甚至顧不上自己還是個病人,當天就鬧著要出院。
張偉攔不住她。
第二天下午,她就殺到了我的病房。
人還沒進來,她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就先傳了進來。
「林晚!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給我滾出來!」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王麗穿著病號服,臉色蠟黃,但精神頭卻異常「好」。
她衝到我的床前,指著我的鼻子就開始了她的表演。
「我兒子哪裡對不起你了?我們張家哪裡虧待你了?你竟然要跟他離婚?」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瞬間上演。
「我們張家養了你五年,給你吃給你住,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想過河拆橋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得逞!」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引得整個樓層的病人和家屬都圍了過來。
大家站在門口,對著我的病房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圍觀的動物,所有的不堪都被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張偉跟在她身後,滿臉尷尬和無措。
他試圖去拉王麗,嘴裡不停地說著:「媽,你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但王麗根本不理他,反而鬧得更凶了。
我靠在床頭,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心裡一片冰涼。
我沒有跟她爭吵。
因為我知道,跟一個胡攪蠻纏的人,是永遠講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平靜地伸出手,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護士和值班醫生就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病房裡禁止大聲喧譁!」
我指了指還在撒潑的王麗,對著醫生只說了一句話。
「醫生,這位女士情緒非常激動,嚴重影響到了我的術後休息。」
「請你們處理一下。」
我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醫生和護士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了。
他們上前勸阻王麗。
「阿姨,這裡是醫院,病人需要安靜,請您保持克制。」
「您有什麼事,可以出去說,不要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王麗的撒潑,在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面前,瞬間失去了效力。
她被兩個護士一左一右地「請」出了病房,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罵著。
張偉全程像個木樁子一樣,尷尬地站在原地,試圖和稀泥,卻又毫無作用。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病房外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我看著張偉。
「現在,你看清楚了嗎?」
「這個家,已經爛到根子裡了。」
「我不想再待在這個泥潭裡,耗盡我剩下的生命。」
張偉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這場鬧劇,讓我徹底下定了決心。
我拿出手機,給佳佳發了一條信息。
「幫我找個好點的離婚律師。」
「我要儘快,起草離婚協議。」
出院那天,天氣很好。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病房裡,暖洋洋的。
張偉一大早就來了,手裡提著我的行李,說要接我回家。
我拒絕了。
「不用了,我朋友會來接我。」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佳佳很快就到了,她開著車,停在醫院門口。
我沒有回頭再看張偉一眼,徑直上了車。
車子駛離醫院,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沒有回那個所謂的「家」。
在住院期間,我就已經拜託佳佳,幫我租好了一間小公寓。
一室一廳,不大,但很溫馨。
那是我為自己準備的新開始。
張偉找不到我,電話打不通,微信被拉黑。
他像一隻無頭蒼蠅,焦躁不安。
幾天後,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