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婚禮,我這個親妹妹連個通知都沒收到。
我們一家三口,就像被整個家族遺忘的垃圾。
心寒之下,我帶著老公和兒子訂了去國外的機票,眼不見為凈。
飛機剛剛落地,母親的奪命連環 call 就來了。
「你跑哪去了!你嫂子家等著六十六萬彩禮下鍋呢,全家就指望你了!」
我氣笑了:「指望我?我結婚時你們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想起我了?」
電話那頭是我媽的咒罵,我直接掛斷,享受我的假期。

手機的嗡鳴戛然而止,世界終於清凈。
我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異國他鄉璀璨的夜景,呼吸卻絲毫沒有因此順暢。
胸口像是堵著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沉重,窒息。
身旁的江哲遞過來一杯溫水,他的手掌輕輕覆在我的手背上,無聲地傳遞著力量。
我沒有看他,只是將目光投向更遠處的黑暗。
那個被我稱為「家」的地方,此刻正在上演著怎樣的鬧劇。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關心。
我劃開手機螢幕,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那個備註為「媽」的聯繫人。
手指在「拉黑」的選項上懸停了零點五秒,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世界徹底安靜了。
就讓這場與我無關的婚宴,徹底與我無關吧。
我牽著兒子樂樂的手,對他露出一個也許並不怎麼好看的笑。
「走,樂樂,爸爸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
海鮮市場的燈火比夜空里的星星還要明亮,空氣里滿是鹹濕又新鮮的氣味。
我們選了一家露天餐廳,樂樂興奮地用小叉子戳著盤子裡的烤蝦。
江哲剝開一隻碩大的螃蟹,將最肥美的蟹黃小心翼翼地挑到我的盤子裡。
他說:「多吃點,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天塌下來有我。」
我看著他,眼眶有點發熱,卻硬生生地把那股酸澀壓了下去。
我的手機安靜了,但江哲的手機卻跟瘋了一樣響個不停。
他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靜音,螢幕上不斷跳出我媽劉芬的頭像。
電話不接,她就開始了瘋狂的語音轟炸。
江哲沒有避諱我,點開了免提。
劉芬那尖利刻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聲音瞬間炸開。
「江哲!你老婆呢?讓她接電話!死了嗎?躲起來算什麼本事!」
「我告訴你們,林輝的婚事要是黃了,我跟你們沒完!林晚這個白眼狼,沒良心的東西!」
「六十六萬!一分都不能少!你們在外面瀟洒,讓我們在家急死?我怎麼養了這麼個討債鬼!」
江哲面色平靜,他按下了錄音鍵,將每一條語音都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他甚至還接了一個電話,劉芬的咆哮聲差點掀翻我們的桌子。
江哲說:「媽,林晚累了,在休息。她的決定,我都支持。」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也將劉芬拉黑。
我低著頭,用勺子攪動著面前的果汁,冰塊撞擊著杯壁,發出清脆又空洞的響聲。
「沒事吧?」江哲的聲音很輕。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只擠出一句:「我沒事,就是覺得……有點噁心。」
是啊,噁心。
為那所謂的血脈親情感到噁心。
很快,江哲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這次是某個親戚群的消息提示。
他把手機遞給我。
我看到了。
劉芬在那個名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里,發了一大段聲淚俱下的文字。
她說我這個女兒翅 or 硬了,嫁了人就忘了娘家,哥哥結婚這麼大的事,她躲到國外去享福。
她說未來兒媳婦家就等著這筆彩禮救急,我卻見死不救,心腸比蛇蠍還毒。
她說她命苦,養了個不孝女,要被我活活氣死。
幾張她捂著心口,臉色蒼白的照片被一同發了上來。
表演,真是精彩絕倫的表演。
瞬間,群里炸開了鍋。
那些我需要費力才能想起臉孔的七大姑八大姨,此刻都化身正義的使者,對我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口誅筆伐。
「小晚,你怎麼能這樣?那可是你親哥啊!」
「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六十多萬是多,但你哥一輩子的幸福更重要啊!」
「你現在日子過好了,可不能忘了本,忘了你媽你哥。」
「快給你媽打個電話認個錯,錢的事再商量商量。」
我看著那些文字,一行一行,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
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另外一些畫面。
那年夏天,我捏著大學錄取通知書沖回家,卻看到劉芬把準備好的學費,拿去給我哥林輝換了最新款的遊戲電腦。
她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早晚要嫁人。你哥就不一樣了,他以後要撐起這個家的。」
過年時,她給林輝買了昂貴的羽絨服,卻只遞給我一件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舊棉襖。
她說:「你是姐姐,讓著點弟弟。再說,你穿那麼好給誰看?」
工作後,我每個月的工資,一半以上都要交給她。
她說:「你哥還沒對象,家裡得攢錢給他買房娶媳-婦。」
一樁樁,一件件,像是電影慢鏡頭,在我眼前循環播放。
就在這時,群里跳出了我哥林輝的信息。
「妹,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這次你幫幫哥,哥一輩子記你的好。你嫁了有錢老公,不能看著哥打光棍吧?」
我笑了。
真的笑了。
發自內心的,覺得無比荒謬和可笑。
長久以來盤踞在我心頭,那名為「親情」的枷鎖,在這一刻,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我沒有回覆任何一個字。
我只是平靜地,一個個退出了所有與那個家有關的群聊。
「老公,你也退了吧。」我對江哲說。
「好。」他沒有任何猶豫。
手機螢幕上,那些喧囂的群組一個個消失。
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乾淨。
林輝的准岳母是個精明厲害的女人。
她在親戚群里潛伏了許久,將這場鬧劇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楚。
沒有六十六萬彩禮,這家人還如此拎不清,女兒嫁過去能有什麼好日子?
她當機立斷,帶著女兒張倩直接殺到了我家門上。
沒有拐彎抹角,她把話撂得明明白白:「錢不到位,這婚就別想結了。我們倩倩不能跟著你們跳火坑。」
張倩站在她媽身後,哭哭啼啼,但也默認了母親的決定。
這下,林輝和劉芬是真的慌了。
一個煮熟的鴨子,眼看就要飛了。
劉芬在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嘴裡不停地咒罵著我的名字。
林輝則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把不大的客廳搞得烏煙瘴氣。
打不通我的電話,劉芬竟然想到了我公婆。
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哭哭啼啼地控訴我不孝,說我不顧娘家死活,想讓親家幫忙勸勸我。
我婆婆是個通情達理的退休教師,她早就從江哲那裡了解了我娘家的情況,對我這個兒媳只有心疼。
她聽完劉芬的哭訴,語氣平淡卻堅定地說:「親家母,林晚現在是我的兒媳婦,她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
「她自己的事情,我們做公婆的不好插手,您家的事,我們更沒資格管。」
「至於孝順,她逢年過節給我們買的東西,比給我們兒子買的都多,我們很滿意。您要是覺得她不孝,那可能是您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幾句話,堵得劉芬在電話那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碰了一鼻子灰的劉芬,氣得差點把電話給摔了。
就在我以為這場鬧劇會暫時告一段落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