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放下手機,看著眼前三雙期待的眼神,心裡湧起一陣說不出的疲憊。
"思雨啊,你看都快七點了,是不是該去廚房忙活了?"婆婆王秀蘭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俊文這麼辛苦賺錢,回來總得吃口熱飯吧。"
公公張德生點點頭,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是啊,女人嘛,還是要照顧好家裡。"
小姑子張俊慧抬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熟悉而陌生的壓力。
兩年前,我和張俊文結婚時約定實行AA制,那時候一切都顯得那麼公平合理。
可現在,面對這樣的期待和責問,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01
兩年前的那個春天,我和張俊文在咖啡廳里鄭重地討論著我們的婚後生活。
"我覺得AA制挺好的。"張俊文一邊攪拌咖啡一邊說道,"這樣既公平,又能保持各自的獨立性。"
我當時點點頭表示贊同。作為一個從大學開始就經濟獨立的女性,這個提議聽起來既現代又理性。
"那具體怎麼分呢?"我問道。
"房貸咱倆一人一半,生活費也各出一半,這樣最公平。"張俊文的語氣裡帶著金融從業者特有的精確,"雖然我工資比你高一些,但婚姻嘛,還是要講究平等。"
我當時月薪一萬八,他月薪四萬二,確實差距不小。但我想著自己也在不斷進步,收入會逐漸提高,這種安排倒也能接受。
"好,就這麼定了。"我伸出手,我們鄭重地握了握,"不過有一條,家務也要平分哦。"
"當然,這是應該的。"張俊文笑得很燦爛,"我們要做新時代的夫妻。"
那時候的我們,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我以為找到了一個真正尊重女性、追求平等的伴侶。
婚禮很簡單,雙方父母都很支持我們的決定。公公張德生還誇我們思想先進,婆婆王秀蘭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沒多說什麼。
蜜月回來後,我們正式開始了AA制的婚姻生活。
每個月月初,我們會坐下來核對上個月的開支,房貸、水電費、網費、買菜錢,每一筆都分得清清楚楚。
張俊文有個專門的小本子,記錄得比會計還仔細。
"思雨,上個月你的生活費應該出1650,但你只給了1600。"他會很認真地指出差額。
我也會仔細核對:"那個洗衣液是我自己買的,不應該算在公共開支里吧?"
這樣的對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變得稀鬆平常。朋友們偶爾知道了,都覺得我們很奇葩,但我們自己卻覺得這樣很好。
清清楚楚,沒有誰占誰便宜,沒有金錢糾紛,多理想的婚姻狀態。
第一年,我們確實過得很和諧。我努力工作,收入從一萬八漲到了兩萬,張俊文也升職了,月薪漲到了五萬。
即使收入差距在拉大,我們依然堅持著AA制。我出得越來越吃力,但從來不抱怨,因為我相信這是公平的。
02
結婚一年半的時候,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是一個周末的早晨,我發著39度的高燒,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張俊文要去參加同事的聚會,臨出門前在臥室門口停了停。
"老婆,你今天能去買菜嗎?冰箱裡沒什麼吃的了。"他的聲音裡帶著理所當然的期待。
我艱難地睜開眼睛:"我現在燒得厲害,能不能你去買?"
"可是今天不是輪到你買菜嗎?"張俊文皺了皺眉,"咱們不是說好了家務輪換的嗎?"
我當時心裡一陣發涼。不是因為他不願意幫忙,而是因為他那種嚴格按照規則執行的態度。
"那我點外賣吧。"我閉上眼睛,聲音有些哽咽。
"外賣費用你自己出哦,這不在我們的共同開支範圍內。"張俊文說完就出門了。
那天下午,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喝著白開水,吃著自己點的白粥,突然覺得這個家好冷清。
晚上張俊文回來的時候,看到我還在發燒,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老婆,你怎麼還這麼燒?要不要去醫院?"他著急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不用了,吃了藥,好多了。"我虛弱地說道。
"那我去給你煮點粥吧。"他主動提出。
"謝謝。"我當時很感動,覺得他還是關心我的。
可是第二天,他竟然很認真地跟我說:"昨天的醫藥費和那鍋粥的成本,咱們各出一半吧。"
我當時愣住了。
不是因為那幾十塊錢,而是因為他能把照顧生病妻子這件事也納入AA制的計算範圍。
"俊文,我是你老婆啊。"我忍不住說道。
"對啊,正因為是老婆,所以才要更加公平嘛。"他理直氣壯地回答,"如果我生病了,你照顧我,我也會承擔一半費用的。"
我無言以對。
從那以後,我開始重新審視我們的AA制生活。
表面上看起來很公平,但實際操作中,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比如,他的衣服比我的貴很多,洗衣費應該怎麼算?
他吃得比我多,買菜費用真的應該平分嗎?
他的應酬多,我經常一個人在家吃泡麵,這樣還算公平嗎?
但我沒有提出異議,因為我覺得既然是自己同意的規則,就應該堅持下去。
而且張俊文工作確實很忙,壓力也大,我應該理解他。
直到他的父母和妹妹要來長住,一切都變了。
03
"思雨啊,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去年年底的一個晚上,張俊文有些試探地開口。
我正在整理這個月的帳單,頭也沒抬:"什麼事?"
"我爸媽想過來住一段時間,小慧也剛失業了,想在這邊找工作。"他的語氣很小心,"你看行嗎?"
我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他:"住多久?"
"也不算太久,就是...可能需要幾個月吧。"張俊文避開了我的眼神,"你知道的,我爸身體不太好,我媽一個人照顧他也挺累的。"
我心裡其實是不太願意的。不是因為不喜歡他的家人,而是因為我們的小家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節奏,突然多三個人,肯定會有很多不便。
但我也理解他作為兒子的孝心。
"那生活費怎麼算?"我問出了最現實的問題。
"這個..."張俊文想了想,"要不就按人頭分?咱們現在兩個人,到時候五個人,你出五分之二?"
我快速在心裡算了一下。五個人的生活費,我要承擔五分之二,那就是40%。可我的收入只占我們夫妻總收入的28%左右。
"這樣的話,我的負擔會很重。"我如實說道。
"那...五分之一?"張俊文試探性地問,"畢竟他們也是一家人嘛。"
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好吧,但是家務也要重新分配。人多了,工作量肯定會增加。"
"這個當然。"張俊文鬆了一口氣,"我媽她們肯定也會幫忙的。"
今年春節過後,三位長輩就正式入住了我們的兩居室。
公公張德生身體確實不太好,經常咳嗽,需要人照顧。婆婆王秀蘭人很好,但畢竟是傳統觀念比較重的人。小姑子張俊慧26歲,性格內向,正在焦急地找工作。
剛開始的一個月,大家都很客氣。婆婆主動承擔了大部分家務,公公也儘量不給我們添麻煩,小姑子每天都在房間裡投簡歷。
我以為這樣的生活還能接受。
但慢慢地,問題開始顯現。
首先是空間問題。兩居室住五個人,確實太擠了。我和張俊文住主臥,公婆住次臥,小姑子打地鋪睡在客廳。
每天早上上廁所都要排隊,晚上看電視也要遷就公公的喜好。
其次是生活習慣的差異。公公喜歡早起,五點半就開始在客廳走動。婆婆做飯口味偏重,我吃不太習慣。小姑子喜歡熬夜,經常影響到我們休息。
最讓我不適應的是,家裡的氛圍變得很不一樣。
以前我和張俊文各自忙各自的,雖然AA制讓關係顯得有些疏離,但至少還有私人空間。現在家裡總是有人,我想安靜地工作或者休息都變得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