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岳母在跟岳父說什麼。
然後，岳父的聲音傳了過來："磊子，你老實告訴我，房子真的賣了？"
"真的賣了，爸。"
"賣了多少錢？"
"280萬。"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那...那這些錢你們準備怎麼用？"岳父的語氣明顯緩和了很多，甚至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280萬，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他們大概以為，我們會拿這筆錢去買更大更好的房子，到時候房子多了，讓一套給王強住也不是不可能。
"錢已經投資了。"我簡單地說道。
"投資？投資什麼？"岳母又搶過了電話。
"買了商鋪。"
"商鋪？"岳母的聲音又尖銳起來，"商鋪有什麼用？又不能住人！"
"商鋪可以收租金，每個月的租金收入比我們現在的房租還高。"我解釋道。
"那你們現在住哪裡？"
"租房住。我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環境很好，小宇上學也方便。"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過了好一會兒，岳母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語氣變得很不友好："磊子，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會讓你們把房子給強強住？"
這個問題很尖銳，也很直接。
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誠實地回答："是的，我猜到了。"
07
"你猜到了？"岳母的聲音變得更加憤怒，"那你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告訴我們？"
"因為我想看看，在你們心中，王靜到底算什麼。"我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現在我知道了。"
王靜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磊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岳父的聲音傳來。
"爸，我說得很清楚了。"我深吸一口氣，"從強強結婚開始，你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沒有考慮過王靜的感受。85萬的拆遷款，全部給了強強，王靜一分錢都沒有得到。強強受傷住院，還是我們出的醫療費。現在強強要房子住，你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讓王靜做出犧牲。"
"靜靜是姐姐，讓著弟弟一點有什麼不對？"岳母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我問您，王靜讓了這麼多年，她得到過什麼？"我的聲音變得更加嚴厲，"她得到過你們一句感謝的話嗎？得到過你們一點點的關心和體貼嗎？"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媽，磊子說得對。"王靜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但很堅定，"從小到大，我一直在讓，一直在付出，但我從來沒有抱怨過。可是現在我想問您，在您心中，我這個女兒到底有沒有價值？"
"靜靜，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疼你？"岳母的聲音有些慌亂。
"疼我？"王靜苦笑了一聲，"媽，您疼我的方式，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我做出犧牲嗎？強強要結婚，我要讓房款；強強要治病，我要出醫療費；強強要大房子住，我還要讓房子。那我呢？我的需要誰來考慮？我的感受誰來在乎？"
"可是...可是強強確實更需要幫助啊。"岳母的聲音變得很小。
"更需要幫助？"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媽，我們結婚的時候，您給過我們一分錢嗎？我們買房子的時候，您問過我們需不需要幫助嗎？小宇出生的時候，您主動幫過我們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
"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繼續說道，"在這個家裡，王靜永遠是那個要付出的人，強強永遠是那個要得到的人。這不是什麼姐弟情深，這就是偏心，赤裸裸的偏心。"
"磊子，你不能這麼說..."岳父想要辯解。
"爸，我還沒說完。"我打斷了他，"您知道我為什麼要賣房子嗎？不是因為我需要錢，而是因為我不想讓王靜再一次被道德綁架。我不想讓她再一次因為所謂的家庭和睦而委屈自己。"
王靜的眼淚流了下來，但這次不是委屈的眼淚，而是感動的眼淚。
"三個月前我就知道這個電話會打來，我也知道您會提出什麼要求。"我的聲音變得很輕，但很有力，"所以我提前做了準備。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王靜不是這個家的免費勞動力，不是強強的提款機，更不是你們用來平衡家庭矛盾的犧牲品。"
"那你們現在住得好嗎？租房住能有安全感嗎？"岳母的語氣變得有些關心，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們住得很好，謝謝您的關心。"我說道，"而且您不用擔心我們的未來，商鋪的租金收入足夠我們過上體面的生活，小宇的教育也不會有問題。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很自由，沒有人可以再用親情來綁架我們。"
08
掛斷電話後，客廳里陷入了長時間的安靜。
王靜靠在我的肩膀上，眼淚還在流，但我能感覺到她內心的釋然。
小宇走過來，仰著小臉問我們："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哭啊？是不是外婆生病了？"
我抱起兒子，輕聲說道："沒有，外婆沒有生病。爸爸媽媽是高興才哭的。"
"高興為什麼要哭呀？"小宇歪著頭，不太理解大人的世界。
"因為有時候，人太高興了也會哭的。"王靜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
"那我們現在真的不能搬回以前的大房子了嗎？"小宇有些失落，"我還挺喜歡那個房子的。"
"寶貝，現在我們住的房子不是也很好嗎？"我摸了摸小宇的頭，"而且你知道嗎？爸爸現在有一個很厲害的商鋪，每個月都能賺很多錢。等你長大了，爸爸會給你買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小宇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真的嗎？比以前的房子還要大？"
"當然是真的。"我肯定地點點頭，"而且那個房子，只屬於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會有人來搶了。"
王靜看著我，眼中滿是感激和愛意。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小宇躺在我們中間，很快就睡著了。王靜輕聲對我說："磊子，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是夫妻，保護你和小宇是我應該做的。"我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也是在保護我們這個家。"
"我以前總覺得，作為女兒，我應該對父母無條件付出。"王靜靠在我的肩膀上，"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愛應該是相互的，付出也應該是相互的。一味地索取和一味地付出，都不是健康的家庭關係。"
"是的，真正的家人會互相尊重，互相體諒。"我輕撫著她的頭髮，"而不是把一個人當成理所當然的犧牲品。"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是王強打來的。
"姐夫，昨天晚上媽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王強的聲音很低，聽起來有些愧疚，"我...我想跟你們道歉。"
"道歉？"我有些意外。
"是的，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們為我做了很多，而我卻從來沒有真正感謝過你們。"王強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姐姐幫弟弟，姐夫幫小舅子，我以為這是應該的。"
"強強..."我想說什麼，但被他打斷了。
"姐夫，你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王強繼續說道，"家人之間確實應該互相幫助，但幫助不應該是單方面的要求，更不應該是道德綁架。我現在才知道，我這些年來有多自私。"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強強，你能想通這些，我很高興。"
"姐夫，我和敏敏商量了，我們不要房子了。"王強堅定地說道，"我們現在的房子雖然小一點，但也夠住。大不了以後孩子大了，我們再想辦法換房子。總之，不能再讓姐姐為我們做出犧牲了。"
"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我問道。
"是的，敏敏也同意。她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說她以前的想法太幼稚了。"王強說道，"她說，如果我們真的把姐姐的房子要過來住，她會一輩子心裡不安的。"
掛斷電話後，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王靜。她聽完後，眼淚又流了出來。
"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弟弟。"她哭著笑著說道，"他小時候很善良的，只是這些年被寵壞了。"
"是的，每個人都有迷失的時候，重要的是能夠醒悟過來。"我抱住她，"而且，這件事也讓爸媽看清了一些問題。相信以後，我們的家庭關係會更加健康。"
三個月後，岳父母主動來看我們了。他們帶來了一些小宇愛吃的零食，還有一封手寫的道歉信。
信是岳母寫的，字跡有些顫抖，但每一個字都很認真。信中，她為自己這些年來的偏心行為道歉，也為對王靜的忽視和不公正待遇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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