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在年底的寒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正在客廳陪兒子看動畫片，妻子王靜在廚房收拾碗筷。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是媽的號碼。"王靜擦著手走出廚房，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
我接過電話，剛說了聲"媽"，岳母李秀芳急切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磊子，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弟媳婦懷孕了！"
"這確實是好事。"我禮貌地回應著，心裡卻隱隱感到不安。
岳母的語氣突然變得理所當然："既然敏敏懷孕了，肯定需要更大的空間。你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正好適合他們。"
空氣仿佛凝固了。
王靜臉色瞬間發白，兒子陳小宇雖然還小，但也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停下了手中的玩具。
"你們把房子讓出來給他們住吧，反正你們年輕，重新租房也方便。"岳母的話如利刃般刺來。
01
三年前的春天，一切都還那麼美好。
那時候，岳父母住的老小區要拆遷了，整個小區的人都沉浸在即將發財的喜悅中。岳父王德華在小區門口的茶攤上，每天都要跟鄰居算上好幾遍帳。
"政府給的補償標準是一平方米8000塊，我們家那套85平的房子，光房屋補償就68萬。"王德華摸著已經花白的頭髮，臉上滿是笑容，"再加上裝修補償、臨時安置費什麼的，怎麼也得有個八十來萬。"
我和王靜帶著小宇去看他們的時候，岳母李秀芳正在屋裡翻箱倒櫃，整理著幾十年的家當。看到我們來了，她高興地迎了上來。
"磊子，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這些老家具還有沒有保留的價值。"岳母指著客廳里的一套老式沙發說，"聽說古董家具現在也值錢。"
我仔細看了看那套沙發，實在是太舊了，便搖了搖頭："媽，這些家具年代不夠久遠，也不是什麼名貴木料，還是直接處理了吧。"
岳母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沒關係，反正馬上就有錢買新的了。磊子，到時候我們搬到新家，你們也要經常來坐坐啊。"
"那是當然的。"我點點頭，心裡想著，有了這筆拆遷款，岳父母的晚年生活總算有了保障。
王德華從外面回來，手裡拿著剛買的煙酒。他把東西放在桌上，拍了拍我的肩膀："磊子，這次拆遷的錢，我和你媽商量過了，除了我們自己留一部分養老，剩下的要給孩子們分一分。"
"爸，您和媽的錢，我們不能要。"我連忙擺手，"您們辛苦了一輩子，這錢就留著自己用吧。"
"哎，話不能這麼說。"王德華坐下來，點了根煙，"我們老兩口能花多少錢？王靜是我們的女兒，王強也是我們的兒子，這錢不給他們給誰？"
王靜在一邊聽著，眼眶有些濕潤。她走過去抱住岳母的胳膊："爸媽，你們有這個心就夠了。我和磊子現在工作都穩定，小宇也還小，真的不缺錢花。"
岳母拍了拍王靜的手："好孩子，你們能這麼說，媽心裡高興。但是該給的還是要給，這樣媽心裡才踏實。"
當時的我們，真的以為岳父母會一碗水端平。
那天離開的時候，小宇不願意走，非要留下來跟外公外婆玩。岳母抱著小宇，不停地在他臉上親著："我的乖外孫，等外婆搬了新房子，給你準備一個專門的房間，放滿你喜歡的玩具。"
我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那時候我想，等岳父母搬進新房子，我們一家三口經常過去，一大家子其樂融融，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我們最後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家庭溫暖。
02
一年後，小舅子王強要結婚了。
準確地說，是王強和張敏已經確定了關係，張敏的父母要求必須有房子才能結婚。王強跑到岳父母家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自己的困境。
"媽，敏敏的父母說了，沒有房子就不讓敏敏嫁給我。"王強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頭，"我現在做裝修工一個月也就掙個六七千，什麼時候才能攢夠買房的錢啊？"
李秀芳心疼地看著兒子，轉頭對王德華說："孩子他爸，強強都已經30了，不能再等了。"
王德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拆遷款下來了，我們手裡現在有85萬。除了我們留20萬養老，剩下的65萬，給強強買房用。"
我和王靜面面相覷。
"爸，這樣不太合適吧。"我試探著說道，"之前您不是說要給兩個孩子分嗎？"
王德華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磊子，你們現在不是有房子住嗎？強強都沒成家呢，當然要先解決他的問題。"
"可是磊子的意思是..."王靜想要解釋什麼。
"靜靜，你是姐姐，就應該讓著弟弟一點。"李秀芳打斷了王靜的話，"再說了，你們現在日子過得也不錯，哪裡像強強這樣著急？"
王靜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她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媽說得對，強強確實更需要這筆錢。"王靜勉強笑了笑，"我們支持爸媽的決定。"
我看著妻子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但當著岳父母的面，我也不好說什麼。
65萬在我們這個小城市，確實能買一套不錯的房子了。王強很快就選中了一套90平方米的新房，位置不錯，裝修也很現代。
新房的鑰匙拿到手的那天，王強專門請我們一家去看房子。房子確實很漂亮，三室兩廳的格局，採光也很好。張敏在房間裡轉來轉去，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姐夫，這次真的太謝謝你們了。"王強拉著我的手，"如果沒有爸媽這筆錢，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娶到敏敏。"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拍了拍王強的肩膀，"好好對敏敏，好好工作，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但是在回家的路上，王靜一直沉默不語。
"怎麼了？不高興？"我握了握她的手。
王靜搖了搖頭，但眼淚還是流了出來："我只是覺得...覺得我在這個家裡，好像從來都不如王強重要。"
"別這麼說，爸媽疼你的。"我安慰著她。
"疼我？"王靜苦笑了一聲，"從小到大，好吃的先給王強，好穿的先給王強，現在連錢都是先給王強。我這個女兒，在他們心裡到底算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緊緊抱住她，讓她在我懷裡盡情哭泣。
那一刻，我第一次對岳父母的做法產生了質疑。
03
真正讓我寒心的，是半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王強和張敏的婚禮辦得很熱鬧，小兩口搬進新房後，生活看起來很甜蜜。但好景不長，三個月後問題就出現了。
那天晚上，岳母突然打電話給王靜，語氣很著急："靜靜，你趕緊和磊子過來一趟，強強出事了。"
我們匆匆忙忙趕到岳父母家，發現王強正坐在客廳里，臉色蒼白，眼神渙散。張敏坐在他身邊，不停地哭泣。
"到底怎麼了？"王靜急忙問道。
王德華嘆了口氣："強強做裝修的時候，從架子上摔下來了，胳膊骨折了，要住院治療。"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骨折養幾個月就好了。但是問題在於，王強是在私人裝修隊幹活，沒有任何保險，醫療費用全部要自費。更嚴重的是，骨折期間王強不能工作，沒有任何收入。
"醫生說，手術加住院，至少需要5萬塊錢。"李秀芳抹著眼淚，"我們現在手裡就剩20萬養老錢了，這錢動不得啊。"
"那怎麼辦？"張敏哭得更厲害了，"我們結婚的時候，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辦酒席和買家具了，現在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整個客廳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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