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這孩子也不容易，在城裡打拚這麼多年，現在房價這麼貴......"舅舅的聲音在包廂里顯得格外沉重。
十幾雙筷子同時停在半空中。
"要不咱們大家一起想想辦法？"舅舅環顧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
空氣仿佛凝固了。表哥李明遠低著頭，臉漲得通紅。舅媽張玉花輕咳一聲，給表哥夾了塊紅燒肉。
姑姑陳秀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大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舅舅搓著手，"咱們都是一家人，明遠買房差個首付，大家湊一湊......"
我看向妻子王曉慧，她正專心致志地給兒子陳小宇夾菜，假裝沒聽見。
這頓原本歡快的家族聚餐，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01
三天前，我接到母親李秀蘭的電話。
"文軒，這個周日舅舅請客，說是慶祝小宇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母親的聲音裡帶著期待，"好久沒有大家聚在一起了。"
我想了想，上次家族聚餐還是兩年前舅媽的五十大壽。那次聚餐倒是挺和諧，大家聊天、敬酒、夸孩子，典型的中國式家族聚會。
"行，那我們一家三口都去。"我答應得很痛快。
舅舅李大強是母親的弟弟，比母親小三歲，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年輕時在工廠做技術員，後來工廠倒閉，他就開了個小修理鋪，靠修家電維持生活。舅媽張玉花是小學老師，退休後在家帶孫子。
表哥李明遠比我小三歲，大學學的計算機，畢業後在一家軟體公司做程式設計師。五年前結婚，兩年前生了兒子，小家庭過得還算和睦。
我們兩家關係一直不錯。小時候經常互相走動，過年過節都會聚在一起。我和明遠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感情很深厚。
"對了，"母親在電話里補充道，"你姑姑一家也去，還有你叔叔他們，人會比較多。"
我心裡暗暗高興。好久沒有見到這麼多親戚了，尤其是幾個堂弟表弟，大家都忙著工作和家庭，很少有機會坐在一起聊天。
周日下午，我提前給兒子陳小宇洗了澡，換上新衣服。曉慧也精心打扮了一番，還特意買了舅舅愛喝的茅台酒。
"爸爸，今天會有很多人嗎？"小宇坐在后座問道。
"對，會見到很多叔叔阿姨，還有小哥哥。"我從後視鏡里看著兒子興奮的表情。
曉慧整理著手提袋："你說舅舅怎麼突然想起請客了？以前都是過生日才聚餐。"
我想了想："可能是真的想慶祝小宇考第一吧，他一直很疼小宇。"
車子駛向市中心的酒樓，我心情輕鬆愉快，完全沒有想到這頓飯會如此複雜。
家族聚餐對我來說一直是快樂的事情。小時候物質條件不好，只有在這種場合才能吃到好菜，聽大人們聊各種有趣的事情。長大後雖然經濟條件改善了，但這種熱鬧和溫暖的氛圍依然讓我感到珍貴。
我期待著今天的聚餐，期待著和久未謀面的親戚們聊天，期待著看到小宇和其他孩子們玩耍的畫面。
完全沒有想到，這頓飯會揭開我對這個家族關係認知的全新一頁。
02
酒樓的包廂已經訂好了，"富貴滿堂"廳。
我們到的時候，舅舅一家已經在門口等候。李明遠穿著一件有些舊的襯衫，但洗得很乾凈，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舅媽張玉花抱著兩歲的小孫子，孩子長得白胖可愛。
"文軒來了！"舅舅熱情地迎上來，"曉慧，小宇，快進來快進來。"
包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姑姑陳秀芳和姑父王大偉，他們的女兒王小靜帶著老公和三歲的女兒；叔叔陳大山和嬸嬸劉桂花，他們的兩個兒子陳志強和陳志剛也都帶著各自的家屬。
算上我們，總共十五個大人，五個孩子，二十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
"哎呀，小宇長這麼高了！"姑姑站起來摸摸小宇的頭，"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真厲害！"
孩子們很快就聚在一起玩耍，大人們開始聊天。話題從工作聊到孩子，從房價聊到物價，氣氛很融洽。
舅舅點了一桌豐盛的菜：白切雞、紅燒肉、清蒸鱸魚、蒜蓉扇貝，還有小宇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來來來，大家都別客氣。"舅舅舉起酒杯，"今天主要是慶祝小宇考第一，也難得大家聚在一起。"
我注意到明遠表哥今天話不多，主要是在照顧孩子。他妻子趙小蘭看起來有些疲憊，應該是帶孩子太辛苦了。
"明遠，最近工作怎麼樣？"叔叔陳大山問道。
"還可以，就是加班比較多。"明遠笑了笑，"軟體行業競爭激烈，不敢鬆懈。"
"年輕人就是要多拼搏。"姑父王大偉接話道，"我們那個時候條件差，現在你們機會多，要好好把握。"
我看得出來，明遠對這種話題有些敏感。他的工作雖然穩定，但程式設計師這行業壓力大，而且隨著年齡增長，競爭力會逐漸下降。
"對了明遠，你們現在還在租房？"嬸嬸劉桂花突然問了一句。
包廂里的氣氛微妙地變了。
明遠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嗯，還在租。房價太高了，首付壓力很大。"
"是啊，現在房價確實貴。"母親李秀蘭嘆了口氣，"我們那個時候幾萬塊錢就能買套房，現在動不動就是幾百萬。"
趙小蘭輕聲說："我們看過幾套，首付都要一百多萬，實在是......"
話到這裡停住了，但每個人都明白後面的意思。
舅舅李大強放下筷子，環顧四周，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心裡開始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03
菜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了幾輪，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孩子們在包廂一角玩著手機遊戲，時不時傳來歡笑聲。大人們的話題也從嚴肅的房價轉向了輕鬆的家常。
"小靜，你女兒畫畫真有天分。"舅媽張玉花誇讚姑姑的外孫女，"上次看到你發的朋友圈，那幅畫畫得真好。"
"孩子嘛，就是興趣，也不指望能有什麼出息。"王小靜謙虛地笑笑，"主要是培養她的興趣愛好。"
"興趣愛好重要，但也不能放鬆學習。"叔叔陳大山接話，"志強當年就是太貪玩，現在工作......"
"爸，別總提這事。"陳志強有些不耐煩，"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大家都笑了起來。這種家族聚餐最常見的就是長輩們數落晚輩的"光輝歷史"，然後晚輩們無奈反駁，最後在笑聲中化解尷尬。
我給小宇夾了塊魚肉，細心地挑掉魚刺。曉慧在和幾個嫂子聊著育兒經驗，時不時點頭附和。
"文軒現在工作挺穩定的。"母親李秀蘭對舅舅說，"在公司做中層管理，收入也還可以。"
"是啊，文軒一直很踏實。"舅舅點點頭，然後看向我，"房子也買了，車子也有了，小日子過得不錯。"
我感覺話題又要回到房子上。
"我們當年買房也是咬牙堅持的。"曉慧參與進對話，"那時候工資不高，每個月房貸壓力很大。"
"但是買對了時間，現在房價漲了這麼多。"姑姑陳秀芳感慨道，"早買幾年和晚買幾年，差別太大了。"
明遠表哥低頭扒著米飯，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我注意到舅舅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話要說。
"其實......"舅舅停頓了一下，"今天請大家來，除了慶祝小宇考第一，還有個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包廂里瞬間安靜了。
連孩子們似乎都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遊戲聲也小了很多。
舅媽張玉花給丈夫倒了杯酒，眼神中帶著鼓勵。明遠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我心裡的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04
舅舅李大強端起酒杯，但沒有喝，只是握在手裡。
"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明遠這孩子，工作這麼多年了，一直很努力，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明遠，然後繼續："現在房價這麼貴，他們小兩口的積蓄根本不夠首付。孩子也大了，不能總是租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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