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的臉漲得更紅了，趙小蘭低頭看著碗里的菜，一句話也不說。
"我和他媽商量過了，"舅舅指了指舅媽，"我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拿出來，大概能湊個三十萬，但還差很多。"
姑姑陳秀芳和叔叔陳大山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所以我想著，"舅舅的聲音越來越小，"咱們都是親戚，能不能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話說到這裡，包廂里的氣氛完全變了。
剛才還在熱烈聊天的親戚們，現在都專心致志地吃著菜，沒人接舅舅的話茬。
我心裡五味雜陳。明遠確實不容易，在這個城市打拚多年，工資雖然不低，但面對高房價還是力不從心。作為表兄弟，我理解他的困難，也同情他的處境。
但是舅舅這樣直接開口借錢，確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突然和尷尬。
"大強，這事......"姑父王大偉清了清嗓子，"確實是個大事情，需要好好商量。"
"是啊，買房不是小事。"嬸嬸劉桂花也附和道，"明遠，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明遠抬起頭，眼圈有些發紅："我......我也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但是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
趙小蘭終於開口了："我們看了很久，找了最便宜的房子，首付也要一百二十萬。加上裝修和其他費用，至少需要一百五十萬。"
這個數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百五十萬，對於在座的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不是小數目。即使大家的生活條件都還不錯，但要拿出這麼多錢幫助別人買房，確實需要慎重考慮。
舅舅繼續說："我不是要大家白給，可以算作借款，以後明遠有能力了再慢慢還。"
"問題是這個以後是多久？"陳志強忍不住問了一句，然後被他父親瞪了一眼。
包廂里的氣氛越來越尷尬。
05
舅舅看著大家的反應，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尷尬。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他的聲音更小了，"但是明遠真的很困難。他已經三十二歲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姑姑陳秀芳放下筷子："大強，不是我們不想幫，實在是這個數目太大了。我們家小靜剛買了房，也是貸款壓力很大。"
"我們家也是，志強要結婚，也需要準備房子。"叔叔陳大山無奈地搖頭。
舅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他還是不死心："不用每家都出很多，大家一起分攤一下......"
"那你想讓每家出多少？"陳志剛直接問道。
舅舅猶豫了一下："如果......如果每家能出個十萬八萬的......"
這句話一出口，包廂里更加安靜了。
十萬八萬，說起來容易，但對於普通家庭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且是借給親戚買房，風險很大，萬一還不上怎麼辦？
我看著明遠，他的頭埋得更低了，雙手緊握著筷子。我能理解他此刻的痛苦和羞愧，但也能理解在座每個人的顧慮。
曉慧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眼神詢問我的想法。
我心裡很矛盾。從情感上說，明遠是我的表哥，我們從小關係很好，我願意幫助他。但從理性角度考慮，這確實不是一筆小錢，而且這種"集資買房"的模式風險很大。
更重要的是，舅舅的這個提議本身就有問題。表面上說是"大家一起想辦法"，實際上是讓在座的每個家庭都出錢，而受益的只有明遠一家。
如果真的是親情互助，為什麼不直接說借錢？為什麼要用這種"道德綁架"的方式？
我正在思考該如何回應，舅舅的目光轉向了我。
"文軒，你覺得怎麼樣？"他的眼神中帶著期待和懇求，"你和明遠關係最好，而且你現在條件也不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口。
我知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將會改變這頓聚餐的走向，也可能會改變我們整個家族關係的格局。
但在這個關鍵時刻，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加直接和坦誠的回應方式。
我看著舅舅，然後環顧四周，準備說出那句話——
06
"好啊，AA制，我們家出8萬。"
我的聲音在包廂里顯得格外清晰。
話音剛落，整個包廂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舅舅李大強的表情凝固了，手中的酒杯懸在半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遠猛地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和複雜的情緒。
姑姑陳秀芳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微張開。叔叔陳大山的眉頭緊皺，陳志強和陳志剛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
曉慧在我身邊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但我沒有理會。
"AA制，"我繼續說道，"按照剛才舅舅說的，總共需要一百五十萬，在座的成年人一共十五個，平均每人出十萬。我們家兩口子，出二十萬有些多，就按八萬算吧。"
我停頓了一下，掃視全場："大家覺得怎麼樣？真正的AA制，每家按人頭出錢，公平合理。"
舅舅的臉色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文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平靜地說，"既然說是大家一起想辦法，那就真的一起，包括明遠你們小兩口。你們也是這個家族的成員，也應該出錢。"
明遠的臉漲得通紅："表弟，我們......我們要買房，怎麼可能......"
"對啊，"我點點頭，"你們要買房，所以需要錢。但按照舅舅的邏輯，這是家族互助，不是單方面的救濟。既然是互助，就應該人人有份，人人出力。"
包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扒著碗里的米飯，沒人敢接話。
舅媽張玉花的臉色也很難看，她輕聲說："文軒，你這樣說話......"
"我說錯了什麼嗎？"我反問道，"剛才舅舅說的是'大家一起想辦法'，我理解的'大家'就是在座的所有人。如果只是讓其他人出錢，明遠家不出錢，那就不是'大家一起'，而是'大家資助'了。"
07
我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瞬間切開了這場聚餐的溫脈脈面紗，露出了內里的真實邏輯。
舅舅李大強的手開始顫抖，酒杯里的液體輕微搖晃著。他想說什麼，但張了幾次嘴都沒有發出聲音。
明遠表哥低著頭，雙拳緊握，呼吸急促。他的妻子趙小蘭已經紅了眼眶，但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我繼續說道："其實舅舅的想法我能理解，血濃於水，看到親人有困難，想要幫忙是人之常情。但是用'湊錢'這個詞，就顯得有些......不夠坦誠了。"
"如果是借錢，那就明說是借錢，寫借條，約定還款時間和利息。如果是資助，那也直說是資助，大家心甘情願地幫忙，不求回報。"
我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但'湊錢'這個詞很有意思，它既不是借，也不是給，而是一種模糊的概念。讓出錢的人覺得以後能收回來，讓收錢的人覺得這是大家的心意，不用太有壓力。"
姑姑陳秀芳終於忍不住了："文軒，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這麼沖？"
"我沒有沖，我只是在講道理。"我放下茶杯，"姑姑，如果我現在也說要買房，缺首付，請大家湊錢幫忙，你願意出多少？"
姑姑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叔叔陳大山咳嗽了一聲："文軒，你現在不是有房子嗎？"
"對，我有房子，所以我不需要大家湊錢。但這不是重點。"我看向叔叔，"重點是，如果真的要實行這種'家族互助'模式，那就應該建立一套公平的規則，不能是誰缺錢就開口，其他人就必須出錢。"
我環顧四周："比如說，志強要結婚買房，大家湊錢；志剛要創業，大家湊錢；小靜的女兒要出國留學，大家也湊錢。這樣才叫真正的家族互助。"
陳志強抬起頭："表哥，你這話......"
"我這話怎麼了？"我反問，"不合理嗎？如果建立這樣的機制，每個家庭遇到大額支出時都可以向家族申請資助，豈不是很好？"
包廂里一片死寂。
每個人都在心裡計算著這種模式的後果：如果真的這樣做，那麼每個家庭都會不斷地向其他家庭伸手要錢，最終誰也得不到好處。
08
舅舅李大強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小，帶著明顯的顫抖："文軒，你......你這是在故意刁難我嗎？"
我看著舅舅，心情很複雜。從小到大，他對我很好，每次見面都會塞給我零花錢，逢年過節也會給我買禮物。我對他一直很尊敬，也很感激。
武巧輝 • 44K次觀看
燕晶伊 • 76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