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先生，那是市場零售價，酒店的供應價格會有所不同，而且今天消耗的是53度飛天茅台，價格確實是2600元一瓶。"
我看到大伯的手開始顫抖，他顯然沒有準備足夠的資金來應對這個數額。
"能不能...能不能便宜一些？"大伯的聲音變得很小，幾乎是在哀求。
經理搖了搖頭："德全先生，我們已經按照最優惠的價格給您計算了，實在沒有再便宜的空間了。"
大伯沉默了很久，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裡面裝著現金。他開始數錢，但我看出他數得很慢，而且表情越來越難看。
數完錢後，大伯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抬起頭看著經理，聲音幾乎聽不見："我...我只準備了十二萬現金，還差兩萬多。"
這一刻，整個大廳里安靜得只能聽到空調的聲音。
大伯母的眼圈紅了，小雪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德全先生，這確實有些困難。"經理也顯得有些為難，"您看能不能想想其他辦法？"
大伯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慢慢轉過身，看向了我們。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陳遠東身上，那種眼神我從未見過——充滿了絕望、羞愧，還有最後一絲希望。
"遠東..."大伯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你看看能不能..."
陳遠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緩緩地伸手向褲兜摸去。
大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遠東的手上。
他的手指觸碰到了手機，準備掏出來查看銀行餘額。
06
陳遠東的手機螢幕亮起，銀行APP的介面在所有人面前清晰地顯示著。
帳戶餘額：￥3,247.82
那一瞬間，整個大廳里鴉雀無聲。
大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數字。酒店經理愣住了，大伯母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小雪的臉刷地紅了。
"這...這怎麼可能？"大伯的聲音里滿是震驚，"遠東，你不是在程式設計師公司上班嗎？工資不是挺高的嗎？"
陳遠東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機："大伯，您可能對我們的情況有些誤解。我雖然是程式設計師，但我們公司規模很小，我的月薪也就一萬二左右。而且我們剛買了房子，每個月房貸就要還八千多，生活費、水電費、車貸，剩下的真的不多。"
我看著大伯震驚的表情，心裡五味雜陳。原來大伯一直以為我們家境很好，所以才會在最困難的時候想到向我們求助。
"可是你們不是住著挺好的小區嗎？車也是新買的..."大伯還是有些不理解。
"大伯，現在都是貸款買房買車，表面上看著光鮮，其實壓力很大。"我解釋道，"我們每個月的各種支出加起來接近一萬五，真的沒有多少存款。"
大伯母這時才反應過來，她拉住大伯的胳膊："德全，人家小兩口也不容易，咱們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小雪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爸，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考大學就好了，就不會讓家裡花這麼多錢了。"
"小雪，這不是你的錯。"我走過去抱住了她，"考上大學是好事，是你爸爸太衝動了。"
大伯站在那裡，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看看手機螢幕上的數字，再看看經理手中的帳單，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德全先生，您看這個事情..."經理也很為難，"我們酒店也有規定，不能拖欠帳款。"
就在這時，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掏出自己的手機，登錄了另一個銀行帳戶，那是我今天上午轉移資金的帳戶。
"大伯，我這裡還有一些錢，可以先幫您墊付。"我把手機遞給了經理。
帳戶餘額：￥502,400.00
看到這個數字，所有人都愣住了。
07
大伯看著我手機上的數字，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月華，你...你這是..."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和感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伯，這是我們家的全部存款。今天上午我預感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把錢轉到了另一個帳戶里。"
陳遠東看著我，眼神里有責備，但更多的是理解。他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為什麼要轉移存款？"大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怒氣，"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出問題？"
"大伯，我不是不想幫您，我只是擔心如果不提前做準備，到時候我們也會陷入困境。"我努力解釋道，"您想想，如果剛才陳遠東的帳戶里真的有幾十萬，您會借多少？"
大伯沉默了，他似乎意識到了我的擔心。
"我知道您會說借兩萬多就夠了，但您有沒有想過，萬一酒席的費用不止這些呢？萬一還有其他意外支出呢？"我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把所有錢都借給您，我們自己的生活怎麼辦？房貸怎麼還？"
大伯母這時候開口了："月華說得對，德全，你這次真的太衝動了。人家小兩口能幫咱們，已經很不錯了。"
小雪哭得更厲害了："都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考大學才讓家裡變成這樣。"
"小雪，這不是你的錯。"我抱著她說道，"考大學是好事，問題出在慶祝的方式上。"
陳遠東這時候走到大伯身邊："大伯，月華說得對。我們願意幫您，但我們也要為自己的生活負責。這樣吧，我們先幫您把帳單結清，但您需要承諾，以後遇到這種大額支出時，一定要提前和家人商量。"
大伯點了點頭，眼中含著淚水："遠東，月華，是我錯了。我只想著讓小雪風光一回，沒想到會給你們添這麼大麻煩。"
我用手機支付了酒店的帳單，經理終於露出了鬆了口氣的表情。
"感謝各位的理解，祝秦小雪同學學業有成。"經理禮貌地說道。
離開酒店的時候，大伯走在最前面，背影顯得格外滄桑。大伯母拉著小雪的手，三個人的步伐都很沉重。
在停車場，大伯突然轉過身，對我們深深地鞠了一躬："月華，遠東，今天的事情讓你們受累了。這錢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就算砸鍋賣鐵也要還。"
"大伯，您別這樣說。"我趕緊扶起他，"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但是這錢您確實需要還，因為這是我們的全部積蓄。"
"我明白，我明白。"大伯連連點頭，"我會儘快想辦法的。"
08
三個月後，大伯果然開始還錢了。
他每個月都會來我們家一趟，每次帶來五千或者八千不等的現金，那些錢明顯是他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月華，這個月的工資結了，我先還你們八千。"大伯把錢放在茶几上，臉上的愧疚仍然很明顯。
"大伯，您別太著急，慢慢還就行。"我說道。
"不行，這錢我必須儘快還清。"大伯很堅決，"我已經跟工地隊長說了，願意加班，多干一些活兒。"
大伯母也在旁邊說："我們把生活標準降低了一些，每個月能多攢幾千塊錢。"
看著他們為了還債而如此辛苦，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大伯，小雪在學校怎麼樣？"我問道。
"很好，很好。"一提到女兒，大伯的臉上才露出笑容，"她說要好好讀書，將來找個好工作，減輕家裡的負擔。"
"小雪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由衷地說道。
"是啊，這次的事情讓她成熟了很多。"大伯嘆了口氣，"也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什麼道理？"陳遠東問道。
"面子不能當飯吃。"大伯苦笑著說，"我為了所謂的面子，差點把全家都拖垮了。如果不是你們幫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能感受到大伯內心的變化，那種盲目追求面子的心態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務實的生活態度。
半年後，小雪放寒假回家。她專門來我們家拜訪，感謝我們對她家的幫助。
"月華姐，陳哥，謝謝你們。"小雪很誠懇地說道，"如果沒有你們，我可能連大學都讀不下去了。"
"小雪，你能這樣想就很好。"我說道，"不過你爸爸的出發點是好的，他就是太愛你了。"
"我知道，我也理解爸爸的心情。"小雪很成熟地說道，"但是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愛不是鋪張浪費，而是量力而行。"
一年後，大伯終於把所有的錢都還清了。那天他來我們家時，帶來了最後的一萬塊錢。
"月華，遠東，帳清了。"大伯把錢遞給我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大伯，這一年辛苦您了。"陳遠東說道。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大伯的精神狀態看起來比一年前好多了，"這一年雖然累，但我睡得踏實。"
現在回想起那個晚上，我覺得我們當時的做法是對的。幫助親人是應該的，但也要保護好自己的利益。
有時候，真正的關愛不是無條件的付出，而是在幫助別人的同時，也讓他們學會承擔責任。
大伯現在偶爾還會提起那次酒席，但語氣已經完全不同了。他會說："那次我真是鬼迷心竅了，幸好有你們拉了我一把。"
小雪現在讀大三了，學習成績很好，還申請了助學金和勤工儉學的崗位，減輕了家裡的負擔。
她有時候會對我說："月華姐，那次酒席雖然讓我們家陷入了困境，但也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家人，什麼是真正的關愛。"
我想，這可能就是這個故事最大的意義吧。有時候，危機反而會讓人成長，讓家庭關係變得更加真實和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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