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林薇的電話。
刪除。
拉黑。
一氣呵成。
攥著那張嶄新的銀行卡，我的眼中，再也沒有溫度。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燃燒著復仇火焰的廢墟。
父親的手術很順利。
推出手術室時，麻藥還沒過，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上罩著氧氣面罩。
我守在床邊，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病房門被推開了。
林薇提著一個碩大的果籃，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溫柔。
她的身後，跟著我的岳父岳母。
他們一進門，就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全家福戲碼。
「哎喲，親家公，你可算醒了，真是嚇死我們了。」
岳母林芳一個箭步衝到床邊，嗓門大得整個樓層都能聽見。
「薇薇都跟我說了，一晚上沒合眼，急得直掉眼淚。」
林薇適時地擠了擠眼睛，眼圈立刻就紅了。
她走到我媽身邊，親熱地挽住她的胳ر，「媽，你別擔心，爸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這是我跟爸媽湊的兩千塊錢，你拿著，給爸買點營養品。」
她從包里掏出一個紅包，硬塞到我媽手裡。
我媽推辭著，眼淚卻已經下來了。
「薇薇，你真是個好孩子，我們家陳默能娶到你，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你看看你，自己還懷著孕，就別跟著操心了。」
我站在一旁，像在看一出蹩腳的舞台劇。
看著林薇那張寫滿「賢惠」的臉，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懷孕？
對了，她懷孕兩個月了。
曾經，我為這個即將到來的新生命欣喜若狂。
現在，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一個連自己公公性命都可以無視的女人，她配做一個母親嗎？
等他們表演夠了，我媽去打水，我爸也睡著了。
我走到病房門口，攔住了正要離開的林薇。
「我們談談。」
我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
「老公，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這裡是醫院。」
岳父林建國在一旁幫腔：「就是，你爸剛做完手術，別在這吵吵鬧鬧的。」
我沒理他們，只是看著林薇，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銀行APP的截圖。
那張五十萬的轉帳記錄，清晰地顯示在螢幕上。
「我想看看，你買的那個五十萬的理財產品。」
林薇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心虛、震驚和惱怒的蒼白。
「你……你什麼意思？陳默你查我？」
「我只是想看看，是什麼理財，能讓我爸的救命錢都取不出來。」
我依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扎過去。
走廊里有別的病人和家屬經過，好奇地朝我們這邊看。
林薇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她大概沒想到，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我，會當眾讓她下不來台。
惱羞成怒之下，她開始撒潑。
「陳默你還有沒有良心！我辛辛苦苦為這個家，你居然懷疑我！」
她的聲音尖利起來，吸引了更多看熱鬧的目光。
「那錢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我怎麼花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管我！」
岳母林芳也立刻火力全開，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們薇薇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個鳳凰男！你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現在翅膀硬了，開始給你老婆臉色看了？」
「要不是我們薇薇，你現在還在鄉下種地呢！」
岳父林建國也沉著臉，擺出一副大家長的架子。
「陳默，做人要講良心。我們家薇薇跟你吃了多少苦，你心裡沒數嗎？」
我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醜惡的嘴臉，聽著這些顛倒黑白的話。
心裡的最後一點溫度，也徹底涼了下去。
吃他們的？喝他們的？
結婚五年，婚房首付是我父母掏空了半輩子的積蓄，貸款是我一個人在還。
家裡所有的開銷，哪一分錢不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
他們一家，就像是附在我身上的水蛭，貪婪地吸食著我的血肉。
如今，還要反咬一口，說我沒良心。
我沒有跟他們爭辯。
因為我知道，跟一群沒有邏輯和底線的劊子手，是講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默默地，將手插進口袋。
口袋裡，我的另一部手機，正開著錄音功能。
從他們進病房的第一秒開始，這場精彩的表演，就已經被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我看著他們，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說完了嗎？」
我的冷漠，讓他們準備好的一肚子控訴都噎了回去。
「說完就滾。」
「在我爸的病房門口，我不想讓這裡變得太骯髒。」
林薇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她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陳默！你……」
「滾。」
我吐出一個字，眼神里的寒意，讓她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她拉著還在罵罵咧咧的父母，狼狽地逃離了現場。
我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拿出手機，按下了停止錄音鍵。
聽著裡面傳出的，他們一家人尖酸刻薄的聲音，和林薇那句理直氣壯的「夫妻共同財產，我怎麼花是我的自由」。
我笑了。
林薇，你大概還不知道。
你親手送給我的這份大禮，會有多值錢。
回到家，林薇一家大概是越想越氣。
沒過多久，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接起來，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林強囂張跋扈的聲音。
「喂，陳默嗎？我是你小舅子！」
他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特意加重了「小舅子」三個字。
「我警告你，別給我姐甩臉色看！她是我姐，我花她的錢天經地義！」
我靠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語氣淡淡地開口。
「你花的是她的錢嗎？」
「廢話！我姐的錢不就是你的錢？你的錢不就是我們家的錢？」
林強這套強盜邏輯，說得理直氣壯。
「不就幾十萬嗎？我姐夫年薪百萬，這點小錢算什麼？」
「我告訴你，這事兒你要是敢計較，我姐就跟你離婚！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是個男人，就別為這點小事唧唧歪歪的，傳出去丟人！」
我聽著他毫無邏輯的威脅，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林薇回去之後，沒少跟他添油加醋。
只可惜，這個成年巨嬰，除了會放狠話，腦子裡裝的都是水。
我故意用一種被激怒的語氣說：「那是給我爸救命的錢！你拿去買車？」
「救命錢？」林強在電話那頭嗤笑一聲。
「你爸那條老命，值一輛寶馬嗎？別搞笑了。」
「再說了，醫院那麼多，晚兩天治不也一樣？我這車可是限量款，不早點定就沒了！」
我握著水杯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父親的生命，是可以被推遲，可以被衡量的。
而衡量的標準，竟然是一輛車。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殺意，繼續我的表演。
「林強，我只問你一句，那輛寶馬，是不是用我的錢買的？」
「是又怎麼樣？」林強得意忘形，聲音里滿是炫耀。
「姐夫，不是我說你，你那品味也太差了，開個破大眾。男人，就得開寶馬！」
「這車，就是我身份的象徵！開出去多有面子！」
「告訴你，等過兩年，我還要換法拉利呢！到時候還得靠你啊，好姐夫！」
我聽著他無恥的言論，胃裡一陣噁心。
「寶馬開著爽嗎？」我問。
「那當然！一腳油門下去，推背感十足！你這種開破大眾的是不會懂的！」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電話那頭傳來林薇的聲音。
「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電話被搶了過去。
林薇的聲音傳來，帶著刻意壓低的哀求。
「老公，你別聽小強胡說，他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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