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月薪五萬，工資卡全數上交，對老婆百分百信任。
直到父親倒在手術室門口，我求她拿錢救命，她卻翻了個白眼：「錢都拿去理財了，取不出來。」
我信了，瘋了一樣四處借錢，受盡白眼。
無意間，卻刷到小舅子發的朋友圈，他正開著新買的寶馬在賽道上漂移。
我衝到銀行，掛失補卡一氣而成。
當看到卡里僅剩的三塊錢時，我笑了，原來我的信任和父親的命，加起來還不如一輛車的輪胎。
銀行自助終端機的螢光，冷冷地映著我的臉。
螢幕上那個刺眼的數字，「3.00」，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我盯著它，一秒，兩秒。
笑了。
笑聲很輕，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一股破風箱般的嘶啞。
周圍辦理業務的人投來奇怪的目光，我毫不在意。
我的世界，就在這一刻，被這三塊錢，砸得粉碎。
五年。
整整五年，我每個月的工資，扣除社保後四萬七千多，分文不差地轉入這張卡。
這張我親手交給林薇的卡。
交出去的，是我的全部收入，我的全部信任，我作為一個男人對家庭的全部承諾。
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幀幀畫面。
領證那天，林薇握著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老公，以後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咱們的錢放我這裡，我幫你存著，以後給寶寶買學區房，給你換好車。」
她把頭靠在我肩上，語氣甜蜜又憧憬。
「老公你工作太辛苦了，錢這種小事，我來管就好。」
我相信了。
我把她奉為我生命的全部意義，把她的家人當作我自己的家人。
她弟弟林強畢業找不到工作，我托關係送他進朋友公司，他嫌累，三天就辭了。
林薇說，弟弟還小，讓他再玩兩年。
我點頭。
岳父岳母說老家房子舊了，想翻新。
我二話不說，從我們的小金庫里，也就是我的工資卡里，取了二十萬給他們。
林薇抱著我，說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
我以為，我掏心掏肺地付出，能換來一個穩固的後方，一個溫暖的港灣。
直到昨天。
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嗆得我頭暈。
父親被推進手術室，醫生拿著病危通知書，面色凝重。
「必須立刻手術，準備五十萬。」
五十萬。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林薇，我家的財神爺。
電話接通，我聲音都在抖。
「薇薇，爸要做手術，急用錢，你快把錢轉給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她不耐煩的聲音。
「多少錢？」
「五十萬。」
「五十萬？陳默你瘋了吧？我哪有那麼多錢？」
我愣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怎麼會沒有？那張卡里少說也有一百多萬了。」
「哦，那個啊，」她語氣輕飄飄的，「錢都拿去理財了，取不出來。」
「理財？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你說過？」
「跟你說你懂嗎？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總之現在取不出來，你自己想辦法吧。」
翻了個白眼。
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像出她那副不耐煩的樣子。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我站在手術室門口，人來人往，我卻感覺自己像一座孤島，被全世界的冰冷海水包圍。
我信了她的話。
我真的信了。
我開始發了瘋地打電話借錢。
曾經稱兄道弟的朋友，一聽借錢，要麼說手頭緊，要麼乾脆不接電話。
我求遍了所有人，受盡了冷眼，尊嚴被踩在腳下反覆碾壓。
最後，我撥通了李浩的電話。
大學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畢業後唯一還保持密切聯繫的死黨。
電話剛接通，我還沒開口，積攢的所有委屈和絕望就衝垮了理智。
我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在醫院走廊里，哭得像個傻子。
李浩在電話那頭沉默地聽著，等我情緒稍稍平復。
他只問了一句。
「要多少？」
「五十萬……浩子，我知道太多了，你能湊多少是多少，我……」
「別廢話，卡號發我。」
五分鐘後，手機震動。
到帳提醒簡訊，後面跟著一長串零。
五十萬，一分不少。
李浩的電話緊接著打了過來，他的聲音里壓著滔天的怒火。
「陳默我操你大爺！你他媽是不是傻！你的錢呢？你一年幾十萬的工資呢？」
我沙啞地解釋：「薇薇說……拿去理財了。」
「理財？理什麼財需要把救命錢都投進去！你老婆就是個吸血鬼你不知道嗎！」
李浩的怒罵像一記重錘，砸得我頭昏眼花。
可我當時，還抱著幻想，還在為林薇辯解。
「她可能……也是為了我們好。」
「好個屁！你等著，我早晚讓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掛了電話，我衝去繳費處，把父親的手術費繳清了。
母親拉著我的手，布滿皺紋的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
「默啊，錢夠了嗎？不夠媽這裡還有點養老錢。」
我看著母親擔憂的眼神，心裡一陣絞痛。
「夠了，媽，你放心。是公司預支給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母親鬆了셔口氣，隨即又欣慰地拍拍我的手。
「薇薇真是個好媳"婦，這麼快就幫你想到辦法了。」
「她知道想辦法，不像我，一遇到事就慌了神。」
母親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精準地插進我的心臟。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啊，她很好。」
我安頓好母親，告訴她公司有緊急會議，必須馬上回去。
我不敢再待下去。
我怕我會控制不住，當著母親的面，把所有的偽裝都撕碎。
走出醫院大樓，夜晚的冷風灌進我的脖子。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像個遊魂。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木然地掏出來，是微信朋友圈的提醒。
隨手點開。
第一條，就是林強發的。
九宮格照片，定位是一家高級賽車場。
照片的主角，是一輛嶄新的藍色寶馬M4。
林強靠在車門上，擺出各種騷包的姿勢，臉上的得意和炫耀，幾乎要溢出螢幕。
配文是：「感謝我姐，喜提人生第一輛dream car！今晚賽道見！」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輛藍色的跑車上。
那流暢的線條，那囂張的顏色，像一根毒刺，扎進我的眼睛裡。
寶馬M4，落地價，差不多就是九十萬。
加上各種改裝，一百萬出頭。
一百萬。
理財。
取不出來。
父親的命。
我站在街邊，周圍車水馬龍，我卻什麼都聽不見。
腦子裡只剩下那輛藍色的寶馬，和林薇那句輕飄飄的「取不出來」。
原來，我的信任是假的。
原來，我們的夫妻情分是假的。
原來，我父親的命，在他們眼裡，一文不值。
不。
不是一文不值。
是連一輛車的輪胎都比不上。
我沖向最近的銀行，在自助終端機前，用顫抖的手指，掛失，補卡。
然後，查詢餘額。
三塊錢。
這就是我五年婚姻的全部價值。
我把手機舉到眼前，再次點開林強的朋友圈。
那輛藍色的寶馬，在螢幕上閃閃發光，像一個巨大的、無聲的嘲諷。
我對著螢幕，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輕聲說。
「真好看的車啊。」
「不知道，撞爛的時候，聲音會不會更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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