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門,將那一家人的醜態徹底關在了身後。
電梯里,我隱約還能聽到律師冰冷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
「劉桂花女士,張昊先生,根據初步估算,你們對林默女士造成的身體與精神傷害,需要進行賠償。」
「你們名下這套房產,以及所有銀行存款,都將被依法凍結,用於支付賠償金。」
「在賠償款項結清之前,你們將無法進行任何高消費。」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我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終於感覺到了徹骨的疲憊。
但我沒有哭。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貪婪,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張昊看著我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妻子。
他失去的,是一整個他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世界。
醫院裡,白色的牆壁,消毒水的味道,一切都顯得冰冷而陌生。
驗傷報告很快就出來了。
多處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盪。
醫生的話很委婉,但我知道,這只是醫學上的名詞。
對我而言,那是一拳一腳,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屈辱。
我爸拿著那張薄薄的報告單,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裡,醞釀著一場足以摧毀一切的風暴。
我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他的辦公室里,他簽署著上億的合同,決定著成千上萬人的生計,也總是雲淡風輕。
可現在,為了我身上的這些傷,他眼中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短,他只說了幾句話。
「張昊,昊天網絡科技。」
「所有合作方,立刻單方面解約。」
「所有銀行渠道,凍結他們公司的全部貸款。」
「我要他,一個小時之內,變成一個負債纍纍的窮光蛋。」
掛掉電話,他才看向我,眼神重新變得溫和。
「默默,疼嗎?」
我搖了搖頭,眼眶卻有些發熱。
這二十多年,我一直努力想向他證明,沒有他,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我拒絕他安排好的一切,自己找工作,自己談戀愛,以為這就是 ** 。
到頭來,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候,為我撐起一片天的,還是這個我一直想要逃離的男人。
張昊的世界,在那個小時里,徹底崩塌了。
他的手機被打爆了。
合作了三年的大客戶,寧願賠付違約金也要立刻終止合同。
昨天還稱兄道弟的銀行行長,今天就翻臉不認人,電話里全是催債的冰冷聲音。
公司里,員工們人心惶惶。
他想找人幫忙,想托關係,卻發現那些曾經對他笑臉相迎的人,現在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他。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啟天集團林啟山這六個字,在商界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不是一座山,那是一整片天。
他妄圖觸碰這片天,結果被壓得粉身碎骨。
家裡的情況同樣一團糟。
小姑子張莉,那個習慣了伸手要錢,用著最新款手機,背著名牌包包的精緻女孩,突然發現她的信用卡全被凍結了。
她在家裡大吵大鬧,咒罵著是我這個掃把星毀了他們家。
劉桂花,在短暫的恐懼之後,又燃起了她那愚蠢的戰鬥欲。
她想去我們家,去林家大宅求情。
或許在她看來,只要她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能讓事情回到原點。
可惜,她連我們家小區的門都進不去。
被保安像驅趕蒼蠅一樣趕了出來。
張昊焦頭爛額,被公司和家裡的爛事折磨得幾近崩潰。
他第一次體會到,從自以為是的雲端,瞬間跌落泥潭是什麼滋味。
而我,在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的時候,正躺在醫院頂層的VIP病房裡。
這裡很安靜,有最好的醫生和護士。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溫暖而明亮。
我爸給我削了個蘋果,動作有些笨拙。
我看著他,身體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許多。
我開始冷靜地思考,我的未來。
那個為了所謂純粹愛情,把自己偽裝成普通女孩的林默,已經在昨晚死去了。
現在活著的,是啟天集團的林默。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包括尊嚴,也包括,復仇。
張昊公司的員工,在連續幾天發不出工資後,開始了集體罷工。
他們堵在公司門口,拉著橫幅,喊著「張昊還我血汗錢」。
這場面被好事者拍下,傳到了網上,成了不大不小的一個笑話。
劉桂花和張莉的日子更不好過。
銀行催貸的電話打爆了她們的手機。
一些被張昊拖欠了款項的小供應商,找不到張昊本人,就找到了家裡。
她們被人在門上潑了紅油漆,寫上了「欠債還錢」四個大字。
往日裡那些熱情攀談的鄰居,如今看到她們都繞著走,背後的指指點點和竊竊私語像針一樣扎在她們身上。
「聽說了嗎?這家兒子騙了個富家女,想敲詐人家,結果踢到鐵板了。」
「活該!看他媽那副德性,整天吹牛說兒子多能耐,原來是個吃軟飯的渣男。」
「他家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身的名牌,原來都是靠她哥騙來的。」
這些話,比直接的打罵更讓人難堪。
張昊徹底走投無路了。
他想起了我。
不,是想起了我身邊的人。
他想起了我的閨蜜,周晴。
他找到周晴,在我閨蜜面前上演了一場聲淚俱下的懺悔大戲。
他講述著自己和我曾經那些美好的過往,那些風花雪月的浪漫,試圖喚起周晴的同情心。
他說他是一時糊塗,是被豬油蒙了心,他愛的人始終是我。
周晴聽完,只是冷笑。
她端起咖啡,毫不留情地潑了張昊一臉。
「張昊,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默默認識你的時候,你一無所有,她陪著你吃路邊攤,給你買第一身像樣的西裝,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
「你打她的時候,怎麼沒想起這些美好過往?」
「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周晴的痛罵,讓張昊顏面盡失。
但他沒有死心。
他像一條瘋狗,開始在我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蹲守。
我家樓下,我曾經的公司,甚至是我常去的一家咖啡館。
那天,我在保鏢的陪同下,回之前的公司辦理離職手續。
剛走出大樓,就被一個身影攔住了。
是張昊。
不過幾天沒見,他已經完全變了樣。
頭髮油膩地貼在頭皮上,眼窩深陷,鬍子拉碴。
身上那件曾經筆挺的襯衫,此刻皺巴巴的,還沾著不知名的污漬。
他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公司經理了。
他看起來,像個徹頭徹尾的流浪漢。
他看到我,眼睛裡瞬間爆發出一種混雜著悔恨和渴望的光。
他再一次,毫無尊嚴地跪在了我面前。
「默默,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為了增加自己懺悔的真實性,他甚至開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那聲音響亮而清脆。
周圍的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平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男人,用最卑劣的方式,表演著他的悔恨。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張昊的巴掌一下下扇在自己臉上,力道十足。
他似乎覺得,皮肉的疼痛能夠抵消他犯下的罪孽,能夠換回我的心軟。
真天真。
我看著他紅腫起來的臉頰,看著他拙劣的表演,只覺得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我的心,早在那個被反鎖的婚房裡,被他們一家人的拳腳打得冰冷堅硬了。
「張昊。」
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