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得再跟她爭辯,按鈴叫來了護士,堅持辦理出院手續。
張萌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去繳費處。
結算完所有費用,我對她說:「去銀行。」
「去銀行幹嘛?你還真要把錢還給蘇晴啊?她是你外甥女,給她幾個錢怎麼了?再說我現在手頭也緊,你先把錢給我……」
「去銀行。」我打斷她,語氣里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張萌大概是被我的強硬態度鎮住了,一路上都黑著臉。
在銀行里,我取了五千塊現金,然後讓櫃員幫我查詢了我名下所有帳戶的餘額。
我拿著那張寫著一串數字的憑條,默默地折好,放進口袋。
我一回頭,就看見張萌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手裡的憑條,那眼神,像是餓狼看見了獵物,閃著貪婪的光。
「媽,你還有這麼多錢呢?」她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湊了過來,「哎呀,你把錢就這麼存死期多浪費啊。我跟你說,李俊他哥最近在做一個投資項目,可賺錢了,半年就能翻一倍!要不你也把錢拿出來,我們幫你理理財?」
我把憑條收好,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我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這錢,是留著養老救命的。」
張萌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
「養老?救命?媽你怎麼這麼自私啊!錢留著能生崽嗎?我們才是你的依靠,你不為我們兒女著想,以後指望誰啊?」
回家的路上,她把車開得飛快,一路上不停地按喇叭,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出去。
我坐在副駕駛,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發。
這個我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這個我付出了一切心血的家,在今天,第一次讓我感到了徹底的陌生。
回到家,我沒有理會張萌的冷臉,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蹲下身,從床底拖出一個積了灰的舊鐵盒子。
打開盒子,裡面沒有張萌想像中的巨額存單,只有一些零散的舊物。
我把手伸到最底下,摸出了一本被牛皮紙包著的老舊冊子。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蘇晴的花店。
她正在修剪新到的玫瑰,看見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把裝著五千塊錢的信封遞給她。
「小晴,謝謝你,這是醫藥費。」
她沒接,繼續低頭忙活著手裡的活。
「不用,等你手頭寬裕了再說。」
「我現在就有。」我堅持著。
她終於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複雜。
最後,她還是接過了信封,隨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姨媽,以後別再半夜給我打電話了,我很忙。」
我知道,她還在記恨那天晚上的事。
我的心抽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蒼白無力。
「留下吃頓飯吧?」我笨拙地邀請。
「不了,店裡忙。」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轉身去招呼客人。
我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她忽然叫住我。
「這個你拿著。」
她遞給我一個棕色的小玻璃瓶。
「我自己做的潤肺止咳膏,你最近身體不好,每天喝水的時候泡一點。」
我接過那瓶還帶著她體溫的藥膏,眼眶一熱。
我想起蘇晴的媽媽,我的妹妹,最擅長做的就是這個。
蘇晴小時候體弱多病,一到換季就咳嗽,妹妹總會不厭其煩地熬制這個。
而我當時,只覺得那股中藥味又苦又麻煩,從未想過去學。
沒想到,蘇晴卻把她媽媽的手藝學了個十成十。
我握著藥膏瓶,心裡五味雜陳。
剛回到家,張萌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就是她命令式的聲音。
「媽!你趕緊給我拿三十萬出來!」
我甚至都懶得問她要錢幹什麼。
「沒有。」
「什麼叫沒有!我昨天在銀行看得清清楚楚,你卡里明明有錢!」她立刻尖叫起來。
「我剛出院,需要錢防身。」
「防什麼身啊!那點錢夠幹嘛的!我才是你親女兒,你不為我著想,難道還想留給外人?我告訴你,李俊他哥那個項目就這兩天了,錯過就沒了!這可是半年就能翻倍的好事!」
我冷靜地聽著她在電話那頭歇斯底里。
「我說了,沒有。」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把她的手機號設置了免打擾。
世界清靜了。
但這清靜只維持了不到一天。
第二天下午,門鈴被按得震天響。
我打開門,張萌挽著她老公李俊,身後還跟著她的婆婆,我的親家母,三個人像一堵牆似的堵在我家門口。
好一出「三堂會審」。
我沒讓他們進門,就這麼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
親家母最先開了口,一上來就給我扣了頂大帽子。
「晚秋啊,你這是做什麼?萌萌和李俊都是你的孩子,他們現在有困難,想做點小生意,你作為長輩,理應扶持一把嘛。你手裡攥著那麼多錢,自己又花不完,給孩子們投資一下怎麼了?做人不能太自私,為富不仁要遭天譴的!」
李俊緊跟著他媽,開始給我畫大餅。
「媽,您就放心吧,這項目穩賺不賠。等我們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給您換個大別墅,再請兩個保姆伺候您,接您去享福!」
他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
張萌則使出了她的殺手鐧。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著我的胳膊開始控訴。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知道了,你就是因為住院的時候我沒去,你就記恨上我了是不是?你怎麼能這麼小心眼啊!我可是你女兒啊!」
三個人,三張嘴,像三台高功率的鼓風機,對著我猛灌他們的歪理和情緒。
我看著他們賣力的表演,心裡竟然沒有一絲波瀾,只覺得無比吵鬧。
我一言不發,轉身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客廳里,三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大概是說得口乾舌燥了。
我慢悠悠地喝完水,才緩緩地走回門口。
「說完了嗎?」
我的平靜似乎激怒了他們。
「林晚秋你什麼態度!」親家母一拍大腿,開始撒潑,「我們好聲好氣地跟你商量,你這是給誰甩臉子呢!當初萌萌嫁到我們家,我們家可沒虧待過她!現在你有錢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看著她,冷笑了一聲。
「是嗎?我給了萌萌五十萬的嫁妝,你們家一分錢的彩禮都沒出,這也叫沒虧待?」
親家母的臉瞬間憋成了紫色。
張萌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轉換策略,開始打感情牌。
她丟開她媽的胳膊,又想來抱我,被我側身躲開了。
「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你大吼大叫。可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過得不容易,李俊他工作壓力也大,我們也是想讓日子過得好一點,讓你以後能跟著我們享福啊……」她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輕輕推開她試圖再次纏上來的手。
「你結婚以後,我每個月還固定給你五千塊的生活費,逢年過節紅包另算。你管這叫不容易?」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澆滅了她所有的表演。
雙方徹底撕破了臉。
「好啊!你個老不死的!原來你早就防著我們呢!」親家母終於露出了她潑婦的本相,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是個自私鬼!守著那點錢是想帶進棺材裡去嗎?我告訴你,這錢你今天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calmly按下了錄音鍵。
「根據法律,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私闖民宅和騷擾。這段錄音,是很好的證據。如果你們再胡攪蠻纏,我現在就報警。」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三個人被我的強硬態度鎮住了,一時間都愣在了那裡。
他們大概從來沒想過,那個一向對他們予取予求、逆來順受的林晚秋,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說完了就請回吧,我身體不適,需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