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抽油煙機還在嗡嗡轉。
林默把最後一盤炒青菜端出來，手腕酸得像灌了鉛。
今天是周五，她加了兩個小時班，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扎進廚房忙活。
張磊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手機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笑得一臉褶子。
「林默，跟你說個事。」
林默解下圍裙，擦了擦手，剛要坐下。
張磊頭都沒抬，接著說：「倩倩下禮拜就到預產期了，我跟我媽商量好了，讓她來咱們家坐月子。」
林默端水杯的手頓了一下，水晃出來，燙到了指尖。
她沒出聲，只是把水杯往桌上放了放。
「你別皺眉頭啊，」張磊終於抬頭看她，語氣帶著點不耐煩，「我知道你可能覺得不方便，但倩倩是我親妹，她婆家那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小又潮，哪能養身子？」
「咱們家多大？三室一廳，專門空一間給她住，綽綽有餘。」
林默吸了口氣，指尖的灼痛感還在，比不過心裡那股涼。
「張磊，咱們家主臥旁邊的客房，是我爸媽偶爾來住的地方。」她聲音很輕，「而且，坐月子不是小事，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堆，家裡會很擠。」
「擠什麼擠？我媽也過來幫忙，到時候人多熱鬧。」張磊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我都跟倩倩說好了，她今天特意給我發微信，說盼著來咱們家呢。」
林默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突然想起結婚前。
那時候張磊追她，說以後家裡的事都聽她的，說她是家裡的女主人。
現在想來，那些話比油煙機的油污還髒，擦都擦不掉。
「我不同意。」林默站起身，語氣堅定了些，「這房子是我們倆的婚房，我有權決定誰能來長住。」
張磊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
「林默，你別太矯情。倩倩就住一個月，忍忍就過去了。」
「而且我都安排好了，」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一個訂單給她看，「你看，月嫂我都訂好了，金牌月嫂，一萬二一個月，我掏的錢，不用你費心照顧。」
他把手機往林默眼前湊，螢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疼。
「你就負責自己上下班，別的啥也不用管，多省心？」
省心？林默差點笑出來。
她想起張倩上次來家裡住的三天。
襪子扔得滿地都是，化妝品堆在她的梳妝檯上，連她新買的面霜都打開用了大半。
林默說過她一次，張倩當場就紅了眼，跑去跟張磊哭，說嫂子嫌棄她。
結果張磊把她罵了一頓，說她小氣，跟自己妹妹計較。
那一次，她忍了。
可這次是坐月子，一個月，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還有一個強勢的婆婆。
她能想像到家裡會變成什麼樣。
婆婆會指揮她干這干那，張倩會把她的東西當自己的用，張磊會永遠站在他家人那邊。
「我還是不同意。」林默搖了搖頭，「這不是錢的問題，是我不舒服。」
「不舒服也得受著！」張磊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大了，「林默，你別給臉不要臉！倩倩是我妹妹，她現在需要幫忙，我這個當哥的能不管？」
「你要是識相點，就乖乖準備好客房，別等我媽來了，讓她看笑話！」
林默沒再說話。
她轉身走進廚房，開始收拾碗筷。
盤子上的油漬很難擦，就像她這段婚姻里的那些委屈，一層疊一層，早就滲進骨子裡了。
結婚三年，她從一個愛打扮的小姑娘，變成了圍著灶台轉的黃臉婆。
張磊的工資自己存著，家裡的開銷大多是她來承擔。
她捨不得買新衣服，卻記得張磊喜歡的球鞋，每次出新款都給他買。
她下班回家再累，也會做好晚飯等他。
他生病的時候，她整夜守著，喂水喂藥。
可她上次感冒發燒，躺在床上起不來，張磊卻出去跟朋友喝酒，回來還嫌她沒做飯。
那時候她就該明白，有些人，你再怎麼付出，也暖不熱他的心。
洗完碗，林默擦乾淨手，走進臥室。
張磊還在客廳里打電話，聽語氣，是在跟他媽彙報情況，說她已經同意了。
林默拿出手機，點開購票軟體。
她一直想去西藏，想看看布達拉宮，想在納木錯邊上吹吹風。
以前總說沒時間，沒機會，現在想來，哪是沒時間，是她把自己困在了這個家裡。
當晚的機票，直飛拉薩，經濟艙，只剩最後一張。
林默沒猶豫，直接付款。
然後她找到張磊訂月嫂的訂單截圖，轉發到他的微信上，附上一句話：「家裡就拜託你了。」
做完這一切，她開始收拾行李。
她沒帶多少衣服，就裝了幾件舒服的外套，還有她的相機。
那是她結婚前用自己攢了半年的工資買的，後來因為忙著家裡的事，早就落了灰。
張磊掛了電話走進來，看到她在收拾行李，皺起眉頭：「你幹嘛呢？」
「我要出差。」林默頭也沒抬，繼續往箱子裡放東西。
「出差？你怎麼沒跟我說過？」張磊的語氣帶著質疑。
「臨時通知的，緊急項目，必須去。」林默把相機放進包里，拉上箱子拉鏈，「可能要去一個月。」
張磊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這樣。
「那倩倩來了怎麼辦？家裡沒人照應怎麼行？」他的語氣有些急。
林默看著他，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釋然：「你不是說月嫂都訂好了嗎？還有你和媽在，肯定沒問題。」
「而且，」她頓了頓，「你不是說，不用我照顧嗎？」
張磊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林默拿起行李箱，走到門口。
「我走了，鑰匙放在玄關的柜子上。」她換好鞋，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家。
客廳的燈很亮，卻照不暖這個冰冷的空間。
張磊站在臥室門口，還在愣神。
林默沒再留戀，推開門，走了出去。
樓道里的聲控燈被她的腳步聲點亮，一步步往下走，她覺得心裡越來越輕鬆。
打車去機場的路上，手機響了，是張磊打來的。
林默沒接，直接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窗外的夜景一閃而過，她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過去的三年，就像一場冗長的夢，現在，她終於要醒了。
到了機場，換登機牌，過安檢，一切都很順利。
坐在候機廳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林默第一次覺得，自由原來是這種感覺。
飛機起飛的時候，機身微微震動。
林默看著窗外的城市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片燈火闌珊。
她拿出手機，解除飛行模式，發了一條朋友圈。
只有一張飛機舷窗外的照片，配文：「去見山，去見海，去見更好的自己。」
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很多評論。
閨蜜蘇曉秒回：「姐妹，終於想通了？等你回來，咱們好好聚！」
林默笑了笑，回復了一個「嗯」。
張磊的微信也發了過來，全是質問的話。
「你到底去哪了？什麼出差，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默，你趕緊回來！倩倩後天就到了，家裡沒人怎麼行？」
「你別鬧脾氣，我知道你不高興，但這是正事，你別不懂事！」
林默沒看，直接把他的對話框拉黑了。
她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眼睛。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她睡得很沉。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飛機已經開始降落。
透過窗戶，能看到遠處的雪山，連綿起伏，潔白得像童話里的世界。
林默的心跳突然加速，不是因為高原反應，是因為激動。
下了飛機，一股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酥油茶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通透了。
機場外有很多計程車，林默隨便攔了一輛，報了提前訂好的民宿地址。
民宿在拉薩老城區，離布達拉宮不遠。
老闆是個藏族大叔，叫扎西，性格特別開朗，看到她來，熱情地幫她提行李。
「小姑娘，第一次來西藏？」扎西大叔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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