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說什麼？"
陳曉月手中的茶杯險些滑落，她瞪大眼睛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母親，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王秀芬放下手中的毛衣，神情平靜地重複道："我說，今年春節我想一個人清靜地過，你們不用來接我了。"
客廳里一片寂靜。
正在看電視的女婿孫大偉也轉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8歲的外孫孫小寶從房間裡跑出來，奶聲奶氣地喊著："外婆，您剛才說什麼？"
王秀芬摸了摸外孫的頭，溫和地說："沒什麼，小寶，去房間寫作業吧。"
陳曉月的眼圈瞬間紅了。
01
三年前，當醫生宣布陳德華因心肌梗塞搶救無效時，王秀芬就知道，自己的後半生要重新開始了。
那個在她身邊陪伴了四十年的男人，說走就走了，連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
女兒陳曉月哭得撕心裂肺，緊緊抱著她說："媽，以後您就跟我們住吧，我照顧您。"
王秀芬當時點了點頭。
可住了不到半年，她就受不了了。
不是女兒女婿待她不好，相反，他們對她很孝順。可王秀芬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別人的節奏里。
早上6點，女婿要起床上班，動靜很大。
晚上10點，女兒要哄兩個孩子睡覺，不敢開電視。
周末了，一家人想出門遊玩，卻總要考慮她的身體和喜好。
"我還是回自己家住吧。"半年後，王秀芬提出了這個要求。
女兒當然不同意，拉著她的手說："媽，您一個人住多孤單啊，有什麼事怎麼辦？"
王秀芬笑了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孤單總比添麻煩好。"
最終，女兒妥協了。
02
搬回自己家後，王秀芬過得很充實。
每天早上5點起床，到小區花園裡和老姐妹們一起跳廣場舞。上午去菜市場買菜，和賣菜的大嬸們聊聊天。下午在家看看電視，或者做點手工。
晚上女兒會打電話過來，問她吃了什麼，身體怎麼樣，需不需要什麼。
周末，女兒一家會過來吃飯，兩個外孫圍著她轉，叫她外婆長外婆短的，那份天真讓她的心都要化了。
日子過得平靜而溫馨。
但王秀芬也敏銳地感覺到了一些變化。
女婿孫大偉原來見到她總是笑眯眯的，會主動聊工作上的事。現在雖然依然客氣，但話明顯少了，眼中時常有憂慮的神色。
女兒陳曉月也是，以前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現在穿衣服越來越樸素，臉上的疲憊怎麼也遮不住。
有一次，王秀芬無意中聽到女兒和女婿在陽台上小聲說話。
"房貸還有15年，車貸還有3年，兩個孩子的教育費用一年就要5萬多......"
"我知道，我已經在考慮換個工資更高的工作了。"
"可是你現在這個工作多穩定啊，萬一......"
王秀芬悄悄走開了。
03
去年春節，一家人團聚時，氣氛就有些微妙。
女兒做了一桌子菜，但明顯比往年簡單了許多。以前每年春節都會買新衣服給孩子們，今年卻說："去年的衣服還能穿，今年就算了。"
孫大偉的父母從農村老家來過年，王秀芬作為親家主動承擔了一些費用，但她注意到，孫大偉接過錢時，眼中閃過的那抹如釋重負的神情。
那時她就明白了，這個家庭正承受著不小的經濟壓力。
春節過後，王秀芬主動提出："曉月，以後你們不用每個周末都來看我了，你們工作忙，孩子們功課也重。"
"媽，怎麼能這樣呢？"陳曉月有些著急。
"我是真的覺得挺好的，你們偶爾來就行了。"
從那以後，女兒一家來的頻率確實少了。
但每次來，女兒都會偷偷塞給她一些錢，說是生活費。王秀芬知道，這是女兒在盡孝心，但她更知道，這些錢對女兒一家來說，每一分都不容易。
今年春節前，當女兒打電話說要接她去家裡過年時，王秀芬終於下了決心。
04
"媽，您怎麼能一個人過年呢？"陳曉月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爸爸走了，您就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我怎麼可能讓您一個人過年？"
王秀芬心疼地看著女兒，她當然明白女兒的孝心。
"曉月，媽媽不是不想和你們一起過年，只是......"她頓了頓，"媽媽現在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想開了。過年不過年的，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可是......"
"沒有可是。"王秀芬語氣堅定，"媽媽一個人過慣了，反而覺得自在。你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過法，我有我的過法。"
孫大偉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陳曉月哭得更厲害了："媽媽，是不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好？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您說出來，我們改。"
王秀芬搖搖頭："不是你們的問題，是媽媽的問題。媽媽就是想清靜清靜。"
客廳里的氣氛越來越沉重。
正在這時，一直在廚房裡忙碌的孫春花走了出來，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看了看這一家人，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
05
孫春花站在客廳門口，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她看看自己的兒媳婦陳曉月正在哭泣，再看看坐在沙發上神情堅定的王秀芬，又看了看自己兒子孫大偉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親家......"孫春花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
王秀芬轉過頭看向她，眼中帶著疑問。
孫春花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的手微微發抖，顯然內心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陳曉月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等待著婆婆要說什麼。
孫大偉也緊張地看向自己的母親，他知道母親要說什麼，但他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孫春花的嘴唇顫抖著，她看了看王秀芬，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最後，她咬了咬牙，終於開口說道：
"親家，我知道您想清靜，但是......"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孫大偉想要阻止她，但已經來不及了。
06
孫春花直視著王秀芬的眼睛，緩緩地說：
"一家15口，你總不能不管吧。"
王秀芬愣住了，她沒想到孫春花會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15口？"王秀芬的聲音有些發抖。
孫春花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孫大偉低下了頭，顯然他知道瞞不住了。
"親家，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孫春花嘆了口氣，"我和大偉他爸，還有大偉的兩個弟弟，兩個弟媳，還有四個侄子侄女，再加上我們老兩口，還有曉月，小寶，小慧，這不就是15口人嗎？"
王秀芬徹底懵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孫春花苦笑著說："親家，您是不知道啊。大偉他爸去年查出了肺癌，現在每個月的醫藥費就要兩萬多。老二家裡開的小店賠了十幾萬，現在還欠著外債。老三的孩子要上大學，一年學費生活費就要三四萬。"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大偉是老大，按理說這些擔子都要他來挑。可您也看到了，他們小兩口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陳曉月聽得目瞪口呆："媽媽，這些事您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孫大偉終於抬起頭，眼中滿含淚水："我不想讓你們擔心，我以為我能撐得住。"
王秀芬這才明白，為什麼女婿這兩年變化這麼大，為什麼女兒總是愁眉苦臉。
07
"所以，您想一個人過年，我們都理解。"孫春花繼續說道，"可是親家，您想想，如果您真的不和我們一起過年了，曉月心裡得多難受啊。她本來就因為家裡的經濟壓力每天睡不好覺，現在再加上對您的愧疚......"
王秀芬看向女兒，陳曉月的眼中滿含淚水。
"媽媽，我沒有照顧好您，是我的錯。"陳曉月哽咽著說，"我們家現在確實困難，但再困難也不能讓您一個人過年啊。"
孫大偉也開口了："媽媽，這些年您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每次您給的那些錢，我們都知道，那是您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我們沒臉要，但又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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