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
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釘子,狠狠扎進他的腦子裡。
他當場失態,握緊的拳頭青筋暴起,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會場點燃。
他知道,是他,是那個他一向看不起的、逆來順受的女人,給了他這致命一擊。
同一時間。
城中最高檔的酒店套房裡。
我正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面前的巨大液晶電視,正在同步直播競標會的盛況。
我看著螢幕里陸承宇那張由自負轉為驚怒、最終扭曲的臉,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香檳杯。
「第一份『大禮』,希望你喜歡。」
我對著螢幕里的他,輕聲說道,然後將杯中的金色液體,一飲而盡。
競標會的結果毫無懸念。
宏宇集團雖然沒有立刻出局,但被要求在一個月內提交新的、可被驗證的技術方案。
「星光」項目這塊巨大的蛋糕,從陸承宇的嘴邊,被硬生生撬開了一道縫。
這對一向順風順水的陸承宇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消息傳回公司,宏宇集團的股價應聲下跌。
董事會立刻召開緊急會議,問責的聲音不絕於耳。
陸承宇從競標會現場出來,就陷入了瘋狂。
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關係,像瘋狗一樣滿世界地尋找我。
他查我的消費記錄、通話記錄,結果都是一片空白。
我像是人間蒸發了。
他衝到警局,要求報警說我失蹤。
值班的警察看著他暴怒的樣子,只是公事公辦地回答:「先生,夫妻吵架離家出走很常見,失蹤未滿二十四小時,我們無法立案。」
碰了一鼻子灰的陸承宇,怒火無處發泄,再次衝到了我父母家。
這一次,他撕下了所有偽裝。
「我再問最後一遍,林晚在哪兒?」
「如果你們不說,我保證,明天你們這家破診所,就會因為『消防不合規』而被永久查封!」
我母親嚇得渾身發抖,而本就身體不好的父親,被他這麼一吼,氣急攻心,當場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地刺破了那個下午。
顧晴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了我。
我握著電話,聽著她描述父親被抬上救護車的場景,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這是我計劃中最脆弱的一環,也是我最害怕發生的事。
「晚晚,你冷靜點!」顧晴在電話那頭厲聲喝止我。
「他就是想逼你出去!你現在回去,就前功盡棄了!叔叔已經送到了最好的醫院,我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你必須忍住!」
我掛了電話,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渾身冰冷。
我知道顧晴說的是對的。
我必須忍。
這筆帳,我會連本帶利地,從陸承宇身上討回來。
陸家大宅,此刻也是一片愁雲慘霧。
陸承宇像一頭困獸,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陸可欣不知死活地湊上來:「哥,都怪林晚那個掃把星!她就是我們家的剋星!等她回來,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滾!」
陸承宇猛地回頭,雙目赤紅。
他積壓了一天的怒火和挫敗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他衝過去,狠狠一巴掌扇在陸可欣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可欣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陸承宇怒吼道,「如果不是你在家天天刁難她,把事情做絕,她會走到這一步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婆婆見狀,也慌了神,衝上來護住女兒。
「承宇你瘋了!你怎麼能打妹妹!這一切都是那個狐狸精的錯!」
「閉嘴!」陸承宇的怒火轉向了他的母親,「你呢?你又好到哪裡去?目光短淺,整天就知道盯著那點雞毛蒜皮的事!現在好了,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滿意了?」
曾經那個一致對外、共同欺壓我的「家庭」,第一次爆發了激烈的內訌。
哭聲,罵聲,吵鬧聲,亂成一團。
而在酒店裡,我通過顧晴提前幫我下載好的手機軟體,清晰地聽著這一切。
那個軟體,連接著一個我藏在陸家客廳花瓶里的,微型竊聽器。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們的狗咬狗。
然後,我打開手機相冊,找到了顧晴今天下午發給我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我坐在一家高級咖啡館的窗邊,對面坐著的,是周宴。
我們似乎在交談什麼,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微微笑著,神態放鬆。
而周宴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照片的角度拍得極其曖昧。
我動了動手指,將這張照片,發給了那個我備註為「劊子手」的號碼。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手機,扔到一旁。
陸承宇,嘗嘗嫉妒和失控的滋味吧。
這只是開始。
照片像一顆引線,點燃了陸承宇最後的理智。
不到十分鐘,我的手機就收到了他發來的簡訊,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他的語氣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種壓抑著瘋狂的平靜。
「見一面。」
「城南湖邊的咖啡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你一個人來。」
我看著簡訊,唇邊泛起一絲冷笑。
他想打感情牌了。
這是他慣用的伎倆,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可惜,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他的糖了。
我只想敲碎他所有的牙。
我換上一條簡單的連衣裙,沒有化妝,素著一張臉,去了約定的地方。
咖啡館裡放著舒緩的音樂。
陸承宇已經到了,坐在我們當年第一次約會的那個靠窗位置。
他面前擺著一杯黑咖啡,熱氣裊裊。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依舊努力維持著他陸大總裁的體面。
看到我,他站起身,甚至想為我拉開椅子。
我沒有理會,徑直在他對面坐下。
「晚晚。」
他開口,聲音是他刻意裝出來的溫柔,溫柔得讓我噁心。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很擔心你。」
「我以為,你更擔心你的項目。」我冷冷地打斷他。
他臉上的溫柔僵了一下,隨即化為一絲苦笑。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是我不對,是我忽略了你。可欣和媽那邊,我會去說她們。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重新開始。」
「以前?」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哪一個以前?是你看著我被你妹妹羞辱的以前,還是你在我發燒時不管不顧的以前?」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晚晚,別鬧了。」
「鬧?」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可悲。
直到現在,他依然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鬧脾氣」。
我懶得再跟他廢話。
我從包里拿出手機,解鎖,點開一個音頻文件,放在桌上。
手機里,立刻傳出了一段清晰的對話。
那是陸承宇的聲音,帶著酒後的張揚和得意。
「林建成那個老古董?太好騙了!我隨便誇他幾句,假裝對他那些破理論感興趣,他就真把我當親兒子了!公司的核心數據,想看就看,一點防備都沒有!」
「最後還不是被我玩得團團轉,公司沒了,人也廢了,哈哈哈哈!」
那是他一年前,在一個私人會所里和他的狐朋狗友吹噓時的錄音。
是顧晴,花大價錢從當時在場的一個侍應生手裡買來的。
錄音在安靜的咖啡館裡迴響,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陸承宇的臉上。
他的臉色,從青到白,再到一片死灰。
他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關掉錄音,把手機收回來。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內心沒有一絲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