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妍的臉上，沒有驚恐，沒有淚水，甚至沒有了剛才的疲憊。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然後是某種東西徹底碎裂後的冰冷和空洞。
她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鐘。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是在舉行一場無聲的告別。
她什麼也沒說。
只是默默地轉過身，走向臥室。
「你幹什麼去？
我話還沒說完！」秦昊對著她的背影吼道。
楚清妍沒有回頭。
她拉出行李箱，開始平靜地、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衣物、化妝品、筆記本電腦和一些私人證件。
動作有條不紊，甚至帶著一種決絕的節奏感。
秦昊跟到臥室門口，看著她的動作，先是疑惑，繼而湧起一陣莫名的心慌。
「你收拾東西幹嘛？
你聾了？
我問你話呢！」
楚清妍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直起身。
她終於看向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行。
」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
說完，她拖著行李箱，繞過僵在原地的秦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家。
門，「咔噠」一聲輕響。
關上了。
也徹底關上了她對這個家最後的一絲留戀。
秦昊像一尊石雕，僵立在客廳中央。
耳邊反覆迴蕩著楚清妍最後那句話。
「行，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
那麼平靜，那麼冰冷，沒有一絲猶豫和賭氣的成分。
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巨大的荒謬感和失控感席捲了他。
怎麼回事？
她不是應該哭求挽回嗎？
她不是應該害怕離婚嗎？
她怎麼敢……她怎麼就真的走了？！
「楚清妍！你他媽給我回來！」
他猛地回神，暴怒地衝出門去。
樓道里空無一人，電梯正在下行。
他掏出手機瘋狂撥打她的電話。
通了，但只響了一聲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
再打，已是忙音。
她被拉黑了。
秦昊站在空蕩的樓道里，第一次感覺到，有些事情，似乎真的脫離了他的掌控。
第四章：決絕的轉身
夜風吹在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
楚清妍卻感覺胸口那塊壓了多年的大石，仿佛被猛然擊碎。
呼吸從未如此暢快，儘管心口還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她沒有猶豫，打車回到了娘家。
開門的是母親，看到她深夜拖著行李箱，臉色蒼白，頓時嚇壞了。
「清妍？
怎麼了？
和秦昊吵架了？」
楚清妍的眼淚直到這一刻，才猛地決堤。
她撲進母親懷裡，將所有委屈、壓抑、憤怒和盤托出。
母親聽完，沒有絲毫責怪，只有滿滿的心疼和憤怒。
「離！這種男人不離還留著過年嗎？！」
父親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良久，重重一拍茶几。
「欺人太甚！閨女，爸支持你！咱家的女兒，不是送去別人家當保姆的！」
哥哥當晚也趕了回來，氣得臉色鐵青。
「明天我陪你去！我看他秦昊敢怎麼著！」
家人的無條件支持和憤怒，給了楚清妍無窮的力量。
她洗了把臉，冷靜下來。
第一件事，就是給公司的直屬領導打了電話，簡單說明情況，並申請將年假延長几天處理緊急私事。
領導表示理解，並讓她放心處理。
接著，她聯繫了一位做律師的大學同學，諮詢離婚事宜，並將自己的情況詳細說明。
律師同學告訴她，由於是秦昊主動提出離婚，且對方行為屬於惡意逼迫，在財產分割上她會占據有利位置。
她冷靜地回復所有工作信息，將緊急事務妥善安排。
這一刻，那個在職場雷厲風行的楚清妍又回來了。
另一邊，秦昊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一夜無眠。
從最初的暴怒，到逐漸的不安，最後演變成徹底的慌亂。
他以為楚清妍只是賭氣，天亮就會回來。
他甚至想好了，等她回來，必須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下跪認錯。
天亮了。
楚清妍沒有回來。
打她電話，依舊打不通。
聯繫她父母，對方語氣冰冷，只讓他準備好證件，民政局見。
醫院打來電話，催問家屬什麼時候過去，病人需要照料。
焦頭爛額。
秦昊終於意識到，楚清妍是玩真的。
她竟然真的敢離婚？！
恐慌瞬間攫住了他。
離婚？
財產要分割，房子是兩人共同買的，貸款還沒還清。
公司里怎麼解釋？
親戚朋友會怎麼看？
誰會來伺候他媽？
他的生活將會是一團亂麻！
他這才發現，他根本離不開楚清妍。
離不開這個被他視為保姆和附屬品的女人。
他開始瘋狂地聯繫楚清妍。
用各種方式添加她的微信，發去長長的、語無倫次的信息。
從指責到威脅，又從威脅變成苦苦哀求。
「清妍，我錯了，我就是一時氣話，你快回來吧。
」
「媽不能沒人照顧，這個家不能散啊！」
「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們再好好談談行不行？」
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楚清妍只回復了一條，通過律師同學轉達的。
「明天九點，民政局，帶齊證件。
否則，法庭見。
」
冰冷，決絕，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
秦昊終於怕了。
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感到後悔。
但為時已晚。
第五章： 嶄新的序章
第二天早上九點。
民政局門口。
秦昊眼窩深陷，衣衫不整，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看到楚清妍在她哥哥的陪同下走來。
她穿了一件利落的襯衫，化了淡妝，眼神清澈而堅定，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光彩照人。
沒有憔悴，沒有悲傷，只有一片平靜的決絕。
「清妍，我們……」秦昊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楚清妍抬手，直接打斷了他。
「證件帶齊了嗎？
帶齊了就進去，別浪費彼此時間。
」
她的語氣平靜無波，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的業務對象。
整個過程，快得超乎秦昊的想像。
簽字，蓋章。
紅色的結婚證被收回，換成了暗紅色的離婚證。
像是一場交易的終結。
走出民政局，陽光有些刺眼。
秦昊看著楚清妍毫不留戀走向車子的背影，終於嘶啞地喊出一句：「我媽怎麼辦？！她現在不能沒人管！」
楚清妍腳步頓住，緩緩回過頭。
陽光下，她的笑容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那是你媽，不是你我的媽。
」
「你自己辭職去伺候，或者，給你媽找個新『保姆』。
」
「祝你成功。
」
車門關上，絕塵而去。
秦昊僵在原地，手裡那本離婚證燙得他手心發疼。
他的人生，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分割。
後來，楚清妍聽說，秦昊不得不請了長假照顧母親，工作受到了嚴重影響。
高昂的護工費用和母親的醫藥費讓他捉襟見肘。
介紹對象的人倒是有，但一聽說他有個癱瘓在床需要貼身伺候的母親，都望而卻步。
他的人生，陷入了一地雞毛的混亂。
而楚清妍。
重返職場後，她將所有精力投入工作。
那個一度讓她停滯的項目，在她的帶領下成功上線，獲得了公司年度創新獎。
她升職，加薪，擁有了更廣闊的天地。
她報了一直想學的油畫班，周末約上三五好友去徒步、旅行。
她的笑容越來越多，眼神越來越亮。
她終於明白，婚姻從來不是人生的全部。
自我價值的實現和內心的豐盈，遠比一段需要不斷犧牲自我來維繫的關係重要得多。
離開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即使那個「對的」，是她自己，也足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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