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多想,我外公是知道這件事的。」
怕我誤會,江淮遲急忙解釋:「我拿你們排練的片段給我外公看了,他願意給你們一次試試的機會。」
於是我的注意力瞬間轉移。
「你哪裡來我們排練的視頻?」
江淮遲疑了聲,目光閃躲著有些心虛。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阿寶發我的。」
我瞭然。
難怪這丫頭突然說要來看我們排練,原來是和人商量好了的。
「是我讓她這麼做的,你別和她生氣。」
江淮遲越說聲音越低。
他規規矩矩地坐在我面前,垂著腦袋。
沮喪到似乎有無形的耳朵跟著耷拉了下去。
我的目光重又落到了文件上。
這是一次往上爬的機會,
我不可能會放棄。
「謝謝,」我舒展了眉眼,真誠道謝,「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於是那個淺淺的小酒窩重又出現在我眼前。
「好啊。」
江淮遲笑得一雙狗狗眼都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他說:「那你下次讓我依靠一次,成嗎?」
我好笑著應下。
但沒想到還人情的機會會這麼快就來到。
9
宋城的電話和江淮遲的簡訊幾乎是前後來的。
「嫂、嫂子。」
宋城的這一聲「嫂子」叫得磕磕絆絆,但語氣焦急:「你能不能來攔一下裴哥,他快要把人給打死了!」
我正低頭看著和江淮遲的聊天介面。
一張照片。
滿到近乎要溢出的酒杯。
以及角落上露出一點泛著紅意的手。
江淮遲委屈巴巴:【QAQ 喝不下去了。】
【沈老師能來救救我嗎?】
附加一個哭泣薩摩耶的表情包。
自從在排練時聽到舞團其他人叫我「沈老師」後,江淮遲也非要跟著一起叫。
關於怎麼叫我。
這個人很是糾結了好一陣子。
江淮遲對我的心思幾乎算是毫不遮掩了。
但我並不算很反感。
【好。】
我回復。
江淮遲不可能永遠只當一個醫生。
這一點,他的外公很明確就告訴過我。
「不要多想,」見我詫異,老人家老頑童似的偷笑了起來,「他可沒有做出用自己的未來,在我這給你換來一次機會這樣的蠢事。如果他真要這麼做了,那我在還沒有看到視頻前就會很明確地拒絕這小子。」
「畢竟,一個連自己未來都不珍惜的人,談何資格去幫別人爭取。」
即便這麼說。
我也知道江淮遲為了這個機會,應該付出了不少。
去接一個喝醉酒的江醫生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另一邊的宋城見我沒有回答,音調猛地拔高。
隱隱不忿:
「嫂子,裴哥可是為了你才和別人打架的!」
宋城說他們一堆人出去聚餐,結果遇到了不對付的人。
而那個人用我來說事,惹得裴柏大怒。
「是我逼著他去打架的嗎?」
我語調冷靜,只覺得好笑:「不要為了遮掩你們可笑的面子問題就拿別人來做藉口,你們又不是十多歲出頭、因為別人一句挑釁就隨便拎拳頭說話的不良少年。
「如果真要我做什麼,那我只能是幫你們報警。」
宋城被我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邊的動靜愈發大了。
他乾脆拋下一個地址,說了句「只有你來才能攔下裴哥」的話後就匆匆掛斷。
於是我發了條簡訊給裴從月後就去接江淮遲了。
江醫生喝得有些多,
但酒品還算好。
喝醉酒後就乖巧地坐在那等著我去接他,
乾淨的狗狗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看。
也幾乎是在我接到江淮遲的下一秒,
一通電話持之不懈地打了過來。
我掐斷好幾次,
但對方似乎是我不接通就誓不罷休。
於是等江淮遲去衛生間時,我接起了電話。
「你選擇了江淮遲?」
那頭的人語氣肯定,「哪怕我會受傷甚至可能被人打殘,你也只是去找了他。」
「沈知,你不要我了,是嗎?」
最後兩個字說得極輕。
我嘆氣:「裴總,你不是非我不可的。」
裴柏一直都有很多選擇。
這是他的底氣。
可這一次,對方沉默了許久。
江淮遲還沒回來。
於是我突然笑了起來:
「其實裴柏,楚青害我流產那次應該也算是幫了我。如果那個孩子還在,我大概做不到離開得那麼乾脆。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你親手殺了那個孩子。
「不要裝得那麼深情了裴柏,是你不要了孩子和我。」
我曾極度渴望一個家。
我無數次幻想過我的孩子生下來後會怎麼樣。
我和那些沈家人不一樣。
我會好好愛他/她。
我會教導他/她成為一個樂觀而又自由的孩子。
那曾經是我的羈絆。
但都被裴柏親手毀了。
話音剛落,裴柏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而又急促。
我不知道他記起來多少。
而他也只是近乎逃避似的掛斷了電話。
你看。
到了現在。
這個人甚至都不肯低頭說一句「對不起」。
我抬頭。
眼尖地瞥見從廁所出來的江淮遲正侷促地藏在綠植後。
猶猶豫豫。
我扭頭就走。
他立馬跟了上來,低著頭說對不起。
「我只是……我就是不想你去找他,他不配。」
我沒理。
江淮遲就跟犯了錯的學生一樣緊緊跟在我身後。
我開門上車。
他就在外面站著。
直到車發動,人也沒瞧著進車的意思。
我開出好一段路了。
江淮遲還可憐兮兮地站在路邊。
我退回去,搖下車窗:「不上來?」
這人眼睛瞬間亮起,又很快熄滅。
他小聲:「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
江淮遲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下次再也不敢了……」
「這次呢?」
他小聲叨叨:「這次還敢。」
我被氣笑:「上車,不然我真走了。」
於是江淮遲動作利索地上了副駕。
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神色。
於是我只好說: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
江淮遲彎著眸子笑。
10
裴柏飆車出了車禍。
據說是在打了通電話後,瘋了般就衝出去。
左腿直接廢了。
裴柏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魯莽過。
這次失憶,倒是讓他又恢復成以前混不吝又無法無天的性子。
不過這次也沒人再在一旁時時刻刻約束他。
裴從月和我閒聊談起這件事時心情也頗為複雜。
她吞吞吐吐地開口:「知知姐,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哥不喜歡你,和你離婚應該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
裴從月說裴柏脖子上一直都掛著一把鑰匙。
這次他被人從車子裡拉出來時,手上還緊緊攥著那把鑰匙。
「我好奇,就拿著鑰匙在家裡的房間一個個試了過來,最後打開了。」
那個房間裡。
是我這一年多來所有的資料和照片。
幾乎放滿。
「家裡的阿姨說,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我哥總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一待就是一整天。他這人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犯了錯就是犟著脾氣不會低頭,被打死也不肯說自己錯……」
裴從月絮絮叨叨說著。
直到發現我一直不吭聲後,她才住了嘴。
小心翼翼地問我:「知知姐,我哥醒了,你能來看看他嗎?」
我拒絕了。
她嘆了口氣,到底也沒說什麼。
但幾天後,裴從月又打電話給我。
語氣焦急:「知知姐,我哥可能又去找你了!」
我看著可視屏上渾身狼狽的人,面無表情:
「不是可能。
「以及,連個病人都看不住,我建議裴家可以換一批保鏢了。」
裴從月悻悻地說她立馬趕過來,讓我先勸住人。
我嘆了口氣,把門打開。
「我……」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開門。
渾身濕透的裴柏肉眼可見地慌張了一瞬。
最後抿了抿唇,憋出一句:
「我……我有件襯衫不見了。你當初收拾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帶走ṱųⁿ?」
這個理由實在蹩腳到可笑。
我看他:「我們已經離婚一年了。就算真的不小心帶走,那也早就被我扔掉了。」
於是裴柏住了嘴。
他安靜地站在那兒。
垂視著腳下的影子,沒有抬頭。
好半晌後,這人才叫著我:
「沈知,我沒有辦法了……」
素來驕傲的性子難得頹唐了起來。
裴柏抬手遮住了眼睛,哽咽著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