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十二年的帳本人生
四十二年的婚姻，我和宋志遠從來沒有共同的存款帳戶，就連買一把青菜，都要在家裡的小帳本上記得清清楚楚。
今天，我坐在醫院的病房裡，手裡握著手機，看著銀行帳戶里的800萬存款，心中五味雜陳。
宋志遠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如紙，呼吸機的聲音在房間裡有節奏地響著。
醫生說他最多還能撐三天，我卻在想一個問題：這四十二年來，我們到底是夫妻，還是合租室友？
"媽，您在想什麼？"女兒宋悅輕聲問道，她的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
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盯著手機螢幕。
從1981年結婚到現在，我們的生活就像一台精密的計算器，每一筆開銷都要按比例分攤。
房租、水電、買菜、孩子的學費，甚至連衛生紙都要輪流買。
我以為這樣的生活會讓我們避免很多夫妻間的矛盾，卻沒想到，最終我們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兒子宋晨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拿著一杯咖啡，那是從醫院樓下的咖啡店買的，12塊錢一杯。
在我們家，這樣的消費也要在帳本上記錄，因為如果是為了陪護父親而產生的費用，就要從家庭共同開支里出。
這是宋志遠定下的規矩，四十二年來從未改變。
"爸有醒過嗎？"宋晨問。
"醒過一次，問我有沒有準備好後事的錢。
"我苦笑了一下，"按照我們家的規矩，喪葬費也要AA制。
"
宋悅聽了，眼淚又掉了下來："媽，都這個時候了，您還在意這些嗎？"
我怎麼能不在意？
四十二年的習慣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記得懷孕的時候，產檢費用要對半分；生孩子的時候，住院費要分開付；孩子生病了，醫藥費也要計算清楚。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不像是宋志遠的妻子，更像是他的合作夥伴，一個在經濟上完全獨立的合作夥伴。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各種醫療設備的聲音。
我想起昨天醫生跟我們談話時說的話："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另外，關於醫療費用的問題......"
宋志遠當時還有意識，他用微弱的聲音說："費用按照之前的規矩，我和我老婆各付一半。
"
醫生愣了一下，大概沒見過這樣的夫妻。
護士小聲地對旁邊的實習生說："結婚四十多年了，還這麼算帳，真是少見。
"
是啊，確實少見。
但這就是我們的生活，一種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的生活方式。
第二章：開始的執念
回想起來，AA制的提議是宋志遠在我們結婚前提出的。
那時候是1981年，我們都是大學畢業生，在那個年代已經算是高學歷了。
他在一家國營工廠當工程師，我在財政局做會計，兩個人的工資都不低。
"雅妍，我覺得我們結婚後應該財務獨立。
"那天晚上，他很認真地對我說，"這樣對彼此都公平，不會因為錢的問題產生矛盾。
"
當時的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新潮，很現代化。
在那個大多數女人結婚後都要依靠丈夫的年代，能夠保持經濟獨立確實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而且，我們兩個人都有穩定的工作，收入也相當，AA制看起來確實很合理。
"好啊，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我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年輕，太理想化了。
我們以為只要把經濟問題處理好，其他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卻沒想到，當生活的所有細節都要用金錢來衡量時，感情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冰冷。
結婚的第一個月，我們就制定了詳細的財務分配方案。
房租各付一半，水電費各付一半，買菜錢各付一半，甚至連洗衣粉、肥皂這樣的生活用品都要輪流購買。
宋志遠還特意買了一個小帳本，每天晚上我們都要對帳，確保沒有人吃虧。
起初，這樣的生活還挺有意思。
我們像兩個認真的會計師，把每一筆開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有時候為了幾毛錢的差額，我們還會開玩笑地爭論半天。
但是漸漸地，我發現這種生活方式開始影響我們的感情。
當我想為他買一件生日禮物時，他會問："這個錢算在哪個帳目里？"當他生病了想喝雞湯時，我會計算雞湯的成本，然後要求他付一半的錢。
我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精確，卻也越來越冰冷。
但是一旦開始了這樣的生活方式，要改變就很難了。
宋志遠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他經常說："看，我們從來不會為錢吵架，這說明我們的方式是對的。
"
確實，我們從來不為錢吵架，因為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
但是我們也從來沒有過那種夫妻間的溫情，那種"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的親密感。
第三章：孩子帶來的變化
1985年，宋晨出生了。
我以為有了孩子，我們的生活方式會有所改變，但是宋志遠依然堅持AA制。
懷孕期間的產檢費用，我們各付一半。
生產時的住院費，我們各付一半。
甚至連月嫂的費用，也要分攤。
我記得從醫院回家的那天，宋志遠拿出計算器，認真地計算著各項開銷。
"雅妍，這次總共花了3200塊，我們一人一半，你付1600。
"他說。
我抱著剛出生的宋晨，看著他拿著計算器的樣子，心裡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懷裡的孩子是我們的兒子，但是在他眼裡，似乎只有那些需要分攤的數字。
"孩子以後的開銷怎麼算？"我問。
"當然也是AA制。
"他理所當然地說，"奶粉錢、尿布錢、以後的學費，都按比例分攤。
這樣最公平。
"
宋晨剛滿月的時候發了一次高燒，我們急急忙忙地抱著他去醫院。
在急診科，醫生開了檢查單，護士說需要先交費。
我掏出錢包，宋志遠卻攔住了我。
"等等，我們先看看總共多少錢，然後各付一半。
"他說。
當時急診科里有很多人，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
我看到其他的夫妻都是一個人直接去交費，沒有人像我們這樣還要計算分攤。
有個護士忍不住說："孩子都燒成這樣了，你們還在算帳？"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尷尬和憤怒。
但是宋志遠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依然堅持要算清楚再交費。
1988年，宋悅出生了。
有了前面的經驗，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分攤模式。
兩個孩子的所有費用，從奶粉到玩具，從衣服到學費，都要嚴格按照AA制執行。
孩子們漸漸長大，也慢慢意識到了我們家的特殊之處。
有一次，宋晨的同學來家裡玩，看到我們家牆上貼著的開銷明細表，好奇地問："叔叔阿姨，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家的財務報表。
"宋志遠很驕傲地解釋，"每一筆開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這樣就不會有矛盾了。
"
那個小朋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
回家後，他肯定會問自己的父母：為什麼有的夫妻要這樣算帳？
第四章：矛盾的積累
武巧輝 • 1K次觀看
楓葉飛 • 1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