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的香港,一個註定孤獨的靈魂降生了。
那時的邵氏影業如日中天,片場裡走出一個又一個巨星。可站在聚光燈下的王俠和許玉不會想到,他們的第三個孩子王傑,會在三十年後的歌壇掀起一場颶風,又在命運的捉弄下,成為這個時代最悲情的天王。
三歲時,王傑就被推上了童星的舞台。
在那些刺眼的燈光下,小小的王傑仿佛一隻被迫起舞的布偶,為了家裡那一點微薄的收入,在鏡頭前強顏歡笑。
九歲那年,他在《鬼太監》里的片酬,已經超過了一些成年演員。可這份"成功"背後,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家。
1973年,許玉在情色片《金瓶雙艷》中飾演吳月娘。那個角色像一把鋒利的剪刀,剪斷了這個家庭最後的溫情。
父母離異後,母親帶著幾個孩子和僅有的家產去了台灣,只留下王傑和44歲的父親相依為命。
可這份相依為命,很快就被寄宿學校的高牆隔開。
中年失意的王俠把兒子丟進教會學校,自己則在邵氏日漸邊緣化的舞台上拚命演戲。半年才來探望一次的父親,讓12歲的王傑覺得自己像個被拋棄的孤兒。
沉默的少年把所有的苦痛都咽進肚子裡,直到歌聲成為他唯一的出口。
14歲,他寫下人生第一首歌《娃娃在哭了》,稚嫩的歌詞里藏著一個破碎童年的所有委屈。
15歲那年,命運給了他一點溫柔的慰藉,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叫德莎,是個美法混血兒,因為小兒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在人人嘲笑她的學校舞會上,王傑邀請她跳舞:"上帝是公平的,他給你美麗容顏的同時,還給了你一個缺陷。"
這句話打動了德莎,兩顆孤獨的心在舞池中相遇,可這段初戀卻如此短暫。後來德莎隨父母去了美國,再後來傳來的消息是一場車禍帶走了她的生命。
王傑為她寫下《安妮》,這首歌里有少年最純粹的悲傷。
1977年,父親也去了台灣發展,15歲的王傑被徹底留在了教會學校。
那個滿是鐵窗的建築里,迴蕩著一個少年壓抑的歌聲,仿佛斷翅的雛鳥在籠中哀鳴。
沒人知道,這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會在十年後用歌聲征服整個華語樂壇。
二、
1980年,教會學校的鐵門終於向18歲的王傑打開。他像一隻迷失的候鳥,飛向台灣尋找父母的巢。可等待他的,是兩個各自成家的「陌生人」,和一個更加冰冷的世界。
為了在這座陌生的城市活下去,他做過所有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有一天深夜,台北西門町的街頭,他救下了被小混混欺負的15歲女孩,黑幫的追殺讓他們被迫躲進旅館。
可誰有能想到,正是這樣的命運把兩顆年輕的心推向了彼此。
兩人一見鍾情,決定廝守終生。兩人在天橋下,用身上僅用的100台幣,辦了一場不能再簡單,但又極致「浪漫」的婚禮。
這場婚禮唯一的花費,就是兩瓶酸奶和一個蘋果麵包。
沒過多久,女孩兒早產生下一個孩子。
19歲的王傑看著懷中那個六個月就早產的女兒,眼裡是欣喜,也是迷茫。為了給妻女一個安穩的未來,他選擇去當兵。
可三年戎馬歸來,等待他的是一封訣別信。

當時他以為是妻子拋棄了這個家,可直到多年之後,他才從舅舅那裡得知真相。
原來在王傑當兵時,母親每晚都會找到一群武行來家裡玩,甚至還讓妻子陪他們一起跳舞。妻子受不了,這才扔下孩子選擇一個人離開。
後來王傑一個人帶著女兒,走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那段時光。
那些年,他做過計程車司機、油漆工、溜冰教練、駐唱歌手、特技演員,一個又一個身份像是命運開的玩笑。
最心酸的是那頓午餐,他把僅有的一顆滷蛋分到女兒碗里,女兒卻說:"爸爸你吃一半,我吃一半,你先咬。"
每每回憶這一幕,王傑都辛酸到哭。他暗自在心中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
可命運又和這個倔強的年輕人,開了一個玩笑。
1987年,25歲的王傑抱著自己的小樣來到滾石,見到了「樂壇教父」李宗盛,卻被當面拒絕。
因為樂壇上此刻已經有齊秦了,李宗盛覺得像王傑這樣的嗓音,是沒有人會喜歡的。
當時王傑女兒生病住院,連醫藥費都沒有著落。幸好還沒成名的李士先借給他兩萬塊錢,並把他介紹給資源更廣的音樂人李壽全。
李壽全慧眼識珠,介紹王傑加盟了飛碟唱片。
當時公司有人問他,「你覺得自己的唱片能賣多少張?」
王傑很認真地回答道,30萬張。
這個回答引起了飛碟工作人員的哄堂大笑。因為在當時那個年代,想要達到這樣的成績,必須得是知名歌手。而那時的王傑,不過只是一個計程車司機。
錄製《一場遊戲一場夢》時,李宗盛也過來潑冷水,提醒李壽全不要抱有太多希望。
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張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專輯,後來累計賣出了1800萬張,成為香港樂壇的一個奇蹟。
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三、
1988年的香港啟德機場,一個穿著牛仔裝的年輕人站在唱片店櫥窗前。玻璃後是譚詠麟張國榮的巨幅海報,沒人注意這個來自台灣的陌生人。
他對著自己的倒影輕聲說:"三個月後,這裡會貼滿我的海報。"
這不是狂妄的預言,而是一個註定要改寫香港樂壇格局的宣言。
果不其然,兩個月後王傑的聲音像一陣颶風席捲香港。譚張爭霸的時代正在落幕,一個新的傳奇正在升起。
《忘了你忘了我》《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誰明浪子心》,每一首歌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聽眾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在那些燈光絢麗的頒獎典禮上,總有人把王傑擠到角落。或許他們唱不過王傑,就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
有一次張國榮看見了,就把他拉到C位。而王傑並不知道,張國榮這一舉動背後,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善良,還有來自他父親的一份囑託。
當年王傑父親王俠曾在《英雄本色》里飾演一個小配角。他鼓氣勇氣向當時已經火遍港澳台的哥哥求助,希望他日後能拉自己的兒子一把。
哥哥欣然答應,於是就有了如今這一幕。
1989年,王傑再次遇見了人生中的命中注定。
他在《養子不教誰之過》的片場,認識了女一號方文琳,墜入了愛河。當時方文琳是最火的美少女組合「飛鷹三姝」的老二,大姐裘海正,小妹伊能靜。
可現實從不寫童話,公司的壓力、歌迷的反對,把這對璧人推向兩個世界。
多年後方文琳說:"那是我最投入、最用心,也是最痛心的感情。"
王傑用創作發泄著內心的痛苦,一年出四張專輯。可歌多了,詞窮了,心也累了。他像一台永不停歇的唱片機,被公司當成賺錢的機器。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看到麥克風就想吐,98磅的身軀搖搖欲墜。
1993年,他遇見了主持人莫綺雯。
四個月的閃婚像一場盛大的煙火,政商名流齊聚,劉德華等巨星到場祝賀。但煙火總是短暫的,婚後的矛盾一點點消磨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在那個被黑道滲透的娛樂圈裡,王傑的成功踩痛了太多人的腳。負面新聞像陰影般糾纏,逼得他帶著新婚妻子逃到加拿大。
可逃得了江湖,逃不了命運。
1997年,這段婚姻以離婚收場,他和兒子從此斷了聯繫。
這是一個王傑式的宿命輪迴:他失去父親,現在他的兒子也失去了他。
那頂榮耀的王冠背後,是一片血淋淋的荊棘。
四、
1999年的香港,像一座光怪陸離的迷宮。
37歲的王傑以為自己找到了出口,《傷心1999》讓他重獲新生。可命運早已在暗處埋伏,一個叫謝霆鋒的19歲少年,正握著利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