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下面配著一行字：「老婆，他們搬走了。我還請了家政，把家裡徹底打掃消毒了一遍。你最喜歡的那塊羊毛地毯，我也送去乾洗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又過了一天，周日。他又發來一張照片。
是我房間的梳妝檯。上面擺滿了全新的、我慣用的那個牌子的全套護膚品和香水。甚至連那瓶絕版的香水，他都不知道從哪裡又給我淘到了一瓶。
「晚晚，我知道，這些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但我會用我接下來的一輩子，去彌補。」
看著這些信息，說完全沒有觸動是假的。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直到第三周，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才讓我看到了他真正的改變。
他的母親，我的婆婆，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氣勢洶洶地從老家殺了過來。
那天，我正在酒店房間裡敷面膜，接到了周鳴的電話，他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
「老婆，你千萬別回來！我媽來了！」
08
我摘下面膜，挑了挑眉。
該來的，總會來。婆婆的戰鬥力，我不是沒領教過。她一向視周小蘭為心頭肉，現在知道女兒被「趕」出家門，兒子兒媳還鬧離婚，不炸了才怪。
果然，電話里傳來了婆婆尖利的嗓門：「周鳴！你給我把電話掛了！讓那個女人馬上給我滾回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教她怎麼做人家兒媳婦！」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一點也不擔心。我現在，非常想看看，夾在我和他媽中間的周鳴，會怎麼做。
這是一個終極考驗。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我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了起來，是婆婆。
「林晚！你這個黑心爛肺的女人！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逼走小蘭，還想跟我兒子離婚！我們周家是倒了什麼霉，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
她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用詞之惡毒，不堪入耳。
要是以前，我可能會被氣得渾身發抖，或者會跟她據理力爭。
但現在，我只是靜靜地聽著，甚至還有閒心給自己倒了杯水。
等她罵累了，我才慢悠悠地開口：「媽，說完了嗎？說完了我掛了，我還要午睡。」
「你……」她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住。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傳來周鳴的聲音，他似乎是搶過了手機。
「媽！」 他的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決絕和強硬，「你夠了！」
「林晚是我的妻子，是您法律上的兒媳婦，不是您呼來喝去的丫鬟！我跟她之間的事情，我們會自己解決，用不著您來插手！」
「她沒有逼走小蘭！是我，是我這個做哥哥和做丈夫的，沒有處理好關係，才讓事情變成今天這樣！您要罵，就罵我一個人！」
「還有，如果您再用這種惡毒的語言侮辱我的妻子，那對不起，這個家，以後您也不用來了！」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我甚至能想像到，婆婆那張因震驚和憤怒而扭曲的臉。
良久，電話里傳來婆婆氣急敗壞的哭嚎聲和周鳴沉重的喘息聲。
最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眼眶，不知不覺地濕潤了。
這個男人，好像真的……開始學會長大了。
那天下午，周鳴沒有再聯繫我。
直到晚上，他才發來一張照片，是他自己的手，紅腫得像個饅頭。
下面配著一行字：「我把媽送回老家了。她打了我一頓，罵我是不孝子。她說得對，我對不起她，更對不起你。老婆，這一下，我挨得心甘情願。」
看著那張照片，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蟄了一下。
又過了一周，我租的酒店式公寓即將到期。
我終於給他回了第一條信息：「樓下等我。」
他幾乎是秒回：「好！」
當我拖著行李箱走出酒店大門時，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車。他也看到了我，立刻衝下車，跑到我面前。
一個月不見，他瘦了很多，也黑了，但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堅定。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接過我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然後為我拉開車門。
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言。
直到車停在我們家樓下，他才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
「晚晚，這一個月，我想了很多。我想告訴你，歡迎回家。從今以後，這裡，只是也永遠是『我們』的家。」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從他的眼睛裡，我看到了真誠，看到了悔過，也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沒有說話，只是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他趕緊跟了下來，緊張地跟在我身後。
我拿出鑰匙，打開那扇我離開了一個月的大門。
屋子裡，窗明几淨，空氣中是我熟悉的白茶香薰的味道。客廳的地毯乾淨蓬鬆，梳妝檯上的一切都井井有條。
這才是我的家。
我回過頭，看著門口手足無措的周鳴，對他伸出了手。
「鑰匙。」
他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從口袋裡掏出那串被他磨得有些發亮的家門鑰匙，放在我手心。
「林晚，婚姻和家庭，都是需要學習的課程。以前，我這門課不及格。」他看著我，眼眶泛紅，「你，還願意再給我一次，補考的機會嗎？」
家人之間的相處，是一門需要用一生去學習的功課，它沒有捷徑，充滿了磨合與考驗。真正的愛，不是無底線的忍讓和犧牲，而是在尊重彼此邊界感的基礎上，共同成長，彼此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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