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掛斷電話的第二天，預想中的風暴如期而至。
張翠蘭帶著一臉憔悴和滿腔怒火的陳偉，直接殺到了我們家門口。
她把門拍得震天響，嘴裡罵罵咧咧，引得樓道里的鄰居都探出了頭。
陳陽似乎早有預料，他異常冷靜地打開門，甚至還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媽，阿偉，有事進來說吧，別在外面讓鄰居看笑話。」他的鎮定，與張翠蘭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進門，張翠蘭就指著陳陽的鼻子開始痛罵：「陳陽你這個畜生！你是不是想凍死我？我就讓你交個暖氣費，你至於這麼羞辱我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陳偉也在一旁幫腔：「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媽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就忍心看著她在冷房子裡受罪？那120萬是媽自願給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陳陽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不緊不慢地倒了兩杯水，放在他們面前的茶几上。
然後，他坐到沙發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緩緩開口：「媽，我們先別激動，一件一件事說清楚。」他點開了一個音頻文件，是他昨天那通電話的錄音。
「『媽，我弟那不是有120萬呢，您找他要啊。』」他自己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出。
接著，他又點開了另一個文件，那是幾個月前，張翠蘭打電話讓他「贊助」陳偉做生意的錄音。
「『陳陽，你現在每個月工資也不少，你先……先拿十萬塊給你弟弟周轉一下……』」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每一次張翠蘭偏袒陳偉、向陳陽索取、聲稱所有財產都屬於小兒子的錄音，都被他一一播放出來。
客廳里，只剩下張翠蘭自己尖酸刻薄的聲音在迴蕩。
她的臉色從漲紅變成了慘白，最後變成了死灰。
陳偉也目瞪口呆，他顯然沒想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哥哥，竟然在背地裡準備了這麼多「武器」。
「媽，您聽到了嗎？」陳陽關掉手機，目光如炬，直視著張翠蘭，「從您把那120萬轉給阿偉的那天起，在您心裡，我這個兒子就已經被剝奪了繼承和贍養的資格。您親口說的，錢給誰，誰就負責養老。現在，阿偉拿了錢，您的養老，包括您的暖氣費，理應由他來負責。」他頓了頓，將目光轉向面如土色的陳偉：「阿偉，你也聽清楚了。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拿了那120萬，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別一天到晚想著啃老，或者讓你哥給你收拾爛攤子。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欠你的。」這番話擲地有聲，徹底擊潰了張翠蘭母子倆的心理防線。
張翠蘭癱在沙發上，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偉則是滿臉羞愧和憤怒，他死死地瞪著陳陽，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但他失敗了。
此刻的陳陽，冷靜、強大，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早已將他們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
這場鬧劇，最終以張翠蘭母子倆的倉皇逃離而告終。
07
一計不成，張翠蘭又生二計。
她深知自己在這件事上理虧，正面硬剛已經占不到任何便宜，於是便開始走「群眾路線」，試圖用輿論和親情綁架來逼迫陳陽就範。
她先是在家族的微信群里哭哭啼啼，控訴陳陽如何不孝，如何見死不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大兒子拋棄的孤苦無依的老母親形象。
她聲淚俱下地講述自己如何在寒冷的房間裡瑟瑟發抖，而陳陽卻住著暖氣充足的大房子，對她不聞不問。
一些不明真相的親戚開始動搖，紛紛在群里勸說陳陽，說「不管怎樣，那總是你媽」，「做兒子的不能這麼絕情」。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陳陽。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那些指責的言論，氣得渾身發抖。
我抓住陳陽的胳膊，急切地說：「你快解釋一下啊！他們都誤會你了！」陳陽卻異常淡定，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
他等到群里的議論達到頂峰時，才不慌不忙地發了一段長長的文字。
他首先承認了自己沒有為母親繳納暖氣費，然後話鋒一轉，清晰地闡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提到了老房子的翻新，提到了120萬拆遷款的歸屬，重點強調了母親是如何在自己完全知情的情況下，將這筆本該屬於兩兄弟的巨款，私自轉給了弟弟一人。
他的文字冷靜而克制，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詞語，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文字的最後，他附上了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銀行轉帳記錄的截圖，上面清晰地顯示著120萬元從理財帳戶轉入陳偉個人帳戶的全過程。
這張截圖，像一顆重磅炸彈，在親戚群里炸開了鍋。
之前還義憤填膺地指責陳陽的親戚們，瞬間啞火了。
緊接著，陳陽又發了一條信息：「各位叔叔阿姨，長輩們，我並非不願贍養母親。只是母親既然已經將全部家產託付給了弟弟，那麼按照常理，主要的贍養責任也應由弟弟承擔。我如今也有自己的小家庭需要維持，實在無力在承擔了弟弟那份責任之後，再去額外支付本該由他負責的開銷。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還望各位長輩能夠理解。」這兩條信息發出去後，整個微信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緊接著，風向開始徹底轉變。
之前幫張翠蘭說話的親戚，開始私下裡議論張翠蘭的偏心。
三叔公甚至直接在群里發言：「翠蘭，這件事你做得確實不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麼能這麼偏心小的？陳陽兩口子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我們都看在眼裡。」輿論的壓力，瞬間從陳陽這邊，轉移到了張翠蘭母子身上。
張翠蘭的「賣慘」策略，徹底宣告破產。
她不僅沒有達到目的，反而讓自己和陳偉成了整個家族的笑柄。
08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張翠蘭因為親戚們的指責而焦頭爛額時，陳偉那邊也出事了。
他那個因為錢才跟他在一起的女朋友，在得知他投資失敗、輸光了120萬後，立刻就露出了真面目。
她先是捲走了陳偉給她買的所有名牌包包和首飾，然後發了一條朋友圈，宣布自己恢復單身，並配文：「遠離鳳凰男，會變得不幸。」這條朋友圈，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陳偉和張翠蘭的臉上。
陳偉徹底崩潰了。
他沖回家，第一次對他那視若珍寶的母親嘶吼起來：「都怪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從小就慣著我，要什麼給什麼，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要不是你把那120萬硬塞給我，我會鬼迷心竅去投資嗎？現在好了，錢沒了，女朋友也跑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這是陳偉第一次反抗張翠蘭，也是第一次將自己失敗的責任，歸咎於母親的溺愛。
張翠蘭被兒子吼得愣在當場，她不敢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竟然會反過來指責自己。
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是啊，正是她的無底線的偏愛和縱容，才養出了陳偉這樣好逸惡勞、眼高手低的性格。
母子倆之間那看似牢不可破的聯盟，在金錢和現實的重壓下，終於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接下來的日子，家裡爭吵不斷。
陳偉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母親身上，而張翠蘭則終日以淚洗面，後悔自己當初那個錯誤的決定。
家裡的暖氣因為欠費被停了，冰冷的空氣讓這個家更顯得淒清。
張翠蘭病倒了，躺在床上，裹著厚厚的被子，依然冷得瑟瑟發抖。
她看著眼前這個只會打遊戲、抱怨的兒子，再想想那個雖然言語冰冷、但做事沉穩的大兒子，心中第一次湧起了滔天的悔意。
她終於明白，自己親手斬斷的，不只是一份親情，更是自己晚年唯一的依靠。
當人走到絕境時，才會發現，那些曾經被自己棄如敝履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
09
在一個寒風刺骨的下午，張翠蘭獨自一人，來到了我們家門口。
這一次，她沒有敲門，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蒼老的身影在冬日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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