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林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猛地衝上前,抓住了林建軍的胳膊。
"您不能這麼做!憑什麼!那棟老宅,我們也有份!您憑什麼一個人決定把它捐掉?您這是專制!是獨裁!"
"就憑我是戶主。"林建軍甩開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就憑那塊地皮,是你爺爺傳給我,而不是傳給你們這三個白眼狼的!就憑我養了你們三十年,仁至義盡!"
"您……"林偉氣得渾身發抖,口不擇言地吼道,"您別忘了!您要是斷絕了關係,您就是孤家寡人一個!等您老了,病了,動不了了,誰來管您?難道指望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女人嗎?"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遠處那位一直靜靜站著的蘇珊女士。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林偉的臉上。
出手的是林建軍。
他這一輩子,都沒動過兒子一根手指頭。
這是第一次。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偉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你給我聽清楚了。"林建軍指著林偉的鼻子,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第一,蘇珊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英語老師。她是個值得尊敬的大學教授,輪不到你這種人用污言穢語來侮辱!"
"第二,我老了,病了,也用不著你們管!我用那筆拆遷款的利息,足夠在全世界最好的養老院裡,過最有尊嚴的晚年!比跟著你們這三個不孝子,看你們老婆的臉色,強一百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建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決絕的狠厲,"我林建軍,就算老死在異國他鄉,就算把這身骨頭扔進印度洋里喂魚,也絕不會再回頭,跟你們有任何瓜葛!"
說完,他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就走。
"爸!別走!"林濤和林峰慌了,想上去拉住他。
突然,兩個穿著酒店制服、身材高大的保安出現在他們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Sorry, sirs. Mr. Lin doesn't want to be disturbed."
原來,那位蘇珊女士,早已悄悄地叫來了酒店的安保人員。
三兄弟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背影,越走越遠,和那位蘇珊女士並肩,消失在了椰林的盡頭。
他們被兩個保安"請"出了私人海灘。
失敗,徹底的失敗。
他們帶著最後的希望而來,卻被現實擊得粉碎。
"怎麼辦……大哥,我們現在真的……什麼都沒了……"林峰癱坐在沙灘上,失魂落魄。
林偉捂著自己紅腫的臉,感受著上面火辣辣的疼痛。
這一巴掌,不僅打在他臉上,更打碎了他所有的驕傲和幻想。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碧藍的大海,眼神里閃過一絲瘋狂的、孤注一擲的光芒。
"不,還沒完。"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我們還有最後一招。"
08

林家三兄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酒店大堂。
他們沒有離開,而是在大堂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剛才的對峙,讓他們身心俱疲。
父親的決絕,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大哥,你說的最後一招,到底是什麼?"林濤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僅存的一絲希冀。
林偉沒有立刻回答,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滑動著,似乎在聯繫什麼人。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看向兩個弟弟,眼神變得陰冷而堅定。
"你們還記不記得,媽走之前,有過一段時間精神狀態很不好?"
林濤和林峰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那是他們記憶中一段灰暗的日子。
母親因為常年的勞累和病痛折磨,在生命的最後階段,確實出現過一些精神恍惚、記憶力衰退的症狀。
"我剛才聯繫了國內的一個朋友,他是精神科的專家。"林偉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在密謀著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我把爸的情況,添油加醋地跟他描述了一遍。包括他突然性情大變,一個人跑到馬爾代夫,還要把一千多萬全部捐掉,甚至不認我們這些親生兒子……"
林濤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大哥,你的意思是……"
"沒錯。"林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那個朋友說,根據我的描述,爸很有可能患上了『老年期精神障礙』,或者更通俗一點說,就是老年痴呆的前兆。這種病的典型特徵,就是行為異常,情感淡漠,做出不符合常理的決定。"
"所以呢?"林峰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所以,"林偉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我們能拿到一份權威的精神鑑定報告,證明爸在做出『捐贈財產』和『斷絕父子關係』這些決定時,是處於『限制民事行為能力』或『無民事行為能力』的狀態,那麼,他簽的所有文件,在法律上,都是無效的!"
這個計劃,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林濤和林峰腦中的混沌。
將自己的親生父親,鑑定為"精神病"!
這是一個何其歹毒,又何其有效的釜底抽薪之計!
只要成功了,他們不僅能保住那一千多萬的拆遷款,還能以"監護人"的身份,名正言順地掌控父親剩下的人生。
"可是……這能行嗎?"林濤有些遲疑,"爸看起來……很正常啊,比我們還精明。"
"看起來正常,不代表他就真的正常。"林偉冷笑道,"精神上的病,外人怎麼看得出來?到時候我們三兄弟口徑一致,再找幾個『親戚朋友』出來作證,說他最近一直行為古怪,顛三倒四。國內的醫院我們有人,只要把人弄回去,開一份鑑定報告,還不是輕而易舉?"
"那……怎麼把他弄回去?"林峰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現在根本不理我們,還有酒店保安護著。"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林偉的眼神里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他不是心硬如鐵嗎?那我們就找一個能讓他心軟的人來!"
他再次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視頻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螢幕上出現了一個扎著羊角辮、虎頭虎腦的小女孩,正是林峰六歲的女兒,林建軍最疼愛的小孫女,琪琪。
"爸爸!你們去哪裡了呀?"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問。
林峰立刻換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琪琪乖,爸爸和伯伯叔叔在國外看爺爺呢?你想不想爺爺啊?"
"想!我想爺爺了!我想爺爺給我做的小木馬!"琪琪在螢幕那頭使勁點頭。
"好,那琪琪現在幫爸爸一個忙好不好?"林峰開始循循善誘,"你對著手機,跟爺爺說,你生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在醫院裡,非常想見爺爺最後一面。說的時候,一定要哭,哭得越傷心越好,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王倩顯然也聽到了,她立刻心領神會,在旁邊掐了女兒一把。
琪琪"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林偉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林峰手裡拿過手機,對另外兩個弟弟說:"走,我們再去見他一次。我就不信,他連自己最疼的孫女的死活,都能不管不顧!"
他們再次找到了酒店的管家,強硬地要求必須見到林建軍,說是有關於他孫女的、性命攸關的緊急消息。
這一次,林建軍沒有拒絕。
在酒店的一間咖啡廳里,他們再次見到了父親。
林建軍的臉色很難看,顯然他並不想見到他們。
"又有什麼事?"他冷冷地問。
林偉沒有說話,直接將手機推到了林建軍面前。
螢幕上,琪琪哭得撕心裂肺,小臉漲得通紅:"爺爺……爺爺……琪琪生病了……醫生說……醫生說琪琪快要死了……琪琪想見爺爺最後一面……爺爺你快回來啊……哇……"
林建軍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死死地盯著螢幕里哭泣的孫女,嘴唇微微顫抖。
那是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公主,是他晚年生活里唯一的一點光。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都變了調,"琪琪怎麼了?她得了什麼病?"
"白血病。"林偉面不改色地吐出三個字,臉上擠出悲痛萬分的表情,"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醫生說,情況很不好,可能……可能就這幾天了。她一直念叨著您,說想在走之前,再看您一眼。"
"白……白血病?"林建軍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了桌子才站穩。
"爸,我們知道您恨我們,不想見我們。"林濤也撲了上來,演技逼真地抹著眼淚,"但琪琪是無辜的啊!她才六歲!您就忍心讓她帶著遺憾走嗎?算我們求您了,跟我們回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看著手機里孫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聽著兒子們聲淚俱下的哀求,林建民的心,徹底亂了。
他可以對兒子們心狠,但他無法對這個無辜的、他傾注了所有隔代親情的孫女,做到無動於衷。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其中可能有詐。
但他的情感,卻讓他無法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萬一是真的呢?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再次睜開時,眼神里的銳利和決絕,已經被一片渾濁的痛苦所取代。
"好。"他沙啞地吐出一個字。
"我跟你們……回去。"
看到父親點頭的那一刻,林偉三兄弟對視了一眼,眼底深處,同時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寒光。
09
歸國的航班上,氣氛壓抑得近乎詭異。
林建軍一言不發地靠在舷窗邊,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雲層,蒼老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悲傷。
他的心,早已飛回了國內,飛到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小孫女身邊。
而坐在他旁邊的三個兒子,則各懷心事。
他們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瞟向父親,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懇求或對峙,而是像在看一件即將被關進籠子的獵物。
他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飛機一落地,就會有他們"朋友"醫院的救護車,以"擔心老爺子身體經受不住打擊"為由,直接將他"接"到精神科進行"全面檢查"。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診斷"、"鑑定",最後,一張足以決定林建軍後半生命運的"限制民事行為能力"鑑定書,就會送到他們手上。
到那時,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林偉甚至已經想好了拿到那一千多萬後,該如何分配,如何投資,如何讓自己的事業再上一個台階。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親手將父親推向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艙門打開的一瞬間,林建軍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想要衝出去。
"琪琪在哪家醫院?"他急切地問。
"爸,您別急,我們都安排好了。"林偉扶住他,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強硬,"您長途飛行,身體要緊。我們先去醫院給您做個檢查,然後再去看琪琪。"
說著,他和林濤一左一右,幾乎是架著林建軍往外走。
果然,剛走出廊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就推著一輛輪椅迎了上來。
"是林建軍先生吧?"為首的醫生一臉"關切"地問道,"林總都跟我們說過了。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給您做最全面的檢查。"
林建軍眉頭一皺,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看孫女,為什麼要先給自己做檢查?
而且,這陣仗,未免也太誇張了。
"我不去!"他猛地掙脫了林偉的手,"我要先去看琪琪!"
"爸!您別鬧了!"林偉的臉色沉了下來,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您的身體最重要!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跟琪琪交代!"
他一邊說,一邊對那幾個醫護人員使了個眼色。
醫護人員立刻會意,上前就要強行將林建軍按在輪椅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清冷而有力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請問,你們是在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嗎?"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職業套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幹練的女人,帶著兩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
而在她旁邊,站著的,赫然是那位在馬爾地夫與林建軍相談甚歡的女士——蘇珊。
"你們是什麼人?"林偉警惕地看著他們。
"我是林建軍先生的代理律師,姓王。"王律師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如刀,"我受我當事人的全權委託,處理他在國內的一切法律事務。這幾位,是我當事人聘請的安保人員,負責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律師?"三兄弟都愣住了。
林建軍也愣住了,他驚訝地看著蘇珊:"蘇珊?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蘇珊微笑著走上前,用流利的中文說道:"建軍,在你決定跟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所以,我立刻聯繫了王律師。幸好,我們趕上了。"
原來,蘇珊教授的丈夫,就是國內頂尖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
"王律師!"林偉色厲內荏地叫道,"這是我們的家事,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我父親身體不適,我們做兒子的,送他去醫院檢查,天經地義!"
"是嗎?"王律師冷笑一聲,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只要我們能拿到一份權威的精神鑑定報告,證明爸在做出『捐贈財產』和『斷絕父子關係』這些決定時,是處於『限制民事行為能力』或『無民事行為能力』的狀態,那麼,他簽的所有文件,在法律上,都是無效的!"
錄音里,傳出的赫然是林偉在馬爾地夫酒店大堂里,與兩個弟弟密謀的聲音!
三兄弟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當時自以為隱秘的對話,竟然被人錄了下來!
"根據我國法律,"王律師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威嚴,"以欺詐、脅迫手段,或以偽造證據等方式,意圖將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公民,鑑定為限制或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從而侵占其合法財產,已涉嫌構成詐騙罪。情節嚴重的,最高可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轟!"
"詐騙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這幾個字眼,像一顆顆炸彈,在三兄弟的腦子裡炸開。
他們徹底慌了。
就在這時,更讓他們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從王律師身後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歡快地喊著:
"爺爺!爺爺!"
正是琪琪!
她蹦蹦跳跳,臉色紅潤,哪裡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林建軍看著活蹦亂跳的孫女,再看看臉色煞白的三個兒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騙局!
一個為了騙他回國,為了搶奪那筆拆遷款,用他最疼愛的孫女的"性命"來設計的,惡毒的騙局!
"你們……你們……"
林建軍指著三個兒子,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建軍!"蘇珊和王律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而那三個始作俑者,卻像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他們知道,一切都完了。
10
機場的鬧劇,最終以林家三兄弟被機場警察帶走協助調查而告終。
那段清晰的錄音,加上他們偽造病情、意圖強行將父親送往精神病院的行徑,已經構成了足夠多的證據。
林建軍被緊急送往了真正的醫院。
經過檢查,他是因為急火攻心,導致血壓飆升,引發的短暫性昏厥,並無大礙。
在醫院的VIP病房裡,林建軍緩緩醒來。
窗外陽光明媚,蘇珊教授正坐在床邊,削著一個蘋果。
王律師則在一旁,整理著文件。
活蹦亂跳的孫女琪琪,正趴在床邊,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擔心地看著他。
"爺爺,你醒啦!"看到林建軍睜眼,琪琪開心地叫了起來。
"琪琪……"林建軍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孫女的頭,眼眶瞬間就紅了。
還好,她沒事。
還好,這一切只是一個騙局。
可這騙局的背後,又是何等的剜心之痛。
"建軍,你感覺怎麼樣?"蘇珊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我沒事。"林建軍搖了搖頭,他看向王律師,沙啞地問道,"他們……怎麼樣了?"
王律師合上文件,平靜地回答:"林先生,根據最新的消息,您的三位兒子,因涉嫌詐騙未遂,目前已被刑事拘留。他們的妻子也作為共同策劃者,正在接受調查。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林建軍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他贏了。
他保住了自己的財產,保住了自己的尊嚴。
但他卻輸掉了三個兒子,輸掉了他曾經以為可以依靠的血脈親情。
"王律師,"他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那份捐贈協議……還繼續有效嗎?"
"當然。"王律師點頭,"您是在完全自願、神志清醒的情況下簽署的,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拆遷辦那邊,我已經幫您處理好了,補償款會直接打入您指定的基金會帳戶。"
"好,那就好。"林建軍點了點頭,像是放下了心中最後一塊大石。
他轉頭看向窗外,城市的車水馬龍,在他眼中,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這個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
一周後,林建軍出院了。
他沒有回那棟即將被拆除的老宅。
王律師幫他處理了所有後續事宜。
他用母親留下的那筆撫恤金的剩餘部分,給自己和蘇珊教授,訂了兩張環球旅行的機票。
蘇珊教授的丈夫英年早逝,她也是一個人。
兩個同樣孤獨的靈魂,在異國他鄉的偶遇中,找到了彼此的慰藉和共鳴。
他們決定,在人生的下半場,結伴而行,去看看這個他們從未好好欣賞過的世界。
出發那天,林建軍去了一趟看守所。
隔著厚厚的玻璃,他看到了他那三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形容枯槁的兒子。
他們看到林建軍,都激動地撲到玻璃前,痛哭流涕,瘋狂地懺悔,乞求著他的原諒。
"爸!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
"爸!您救救我們!我們不想坐牢啊!"
"爸!我們是您的親兒子啊!"
林建軍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們最後一眼,然後,緩緩地站起身,轉頭,毫不留戀地離去。
父子之情,恩斷義絕。
走出看守所,陽光刺眼。
蘇珊正在門口等他,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
"都結束了?"她問。
"嗯,都結束了。"林建軍點了點頭,也笑了。
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掏出手機,螢幕上,是他和蘇珊在馬爾地夫的合影。
照片里,兩個人迎著海風,笑得燦爛。
他將這張照片,設置成了手機壁紙。
然後,他牽起蘇珊的手,迎著陽光,走向了機場的方向。
他的人生,從六十二歲這一年,才真正開始。
幾個月後,一則新聞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著名企業家林偉、林濤、林峰三兄弟,因詐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而那筆高達一千多萬的拆遷補償款,以"林建軍-愛心基金"的名義,在西部山區,建起了一所全新的希望小學。
開學典禮那天,學校的孩子們,收到了一個來自遠方的包裹。
裡面,是上百個精緻的、手工製作的木頭玩具。
有小馬,有風車,有魯班鎖……
每一個玩具的底部,都刻著一行小字:
"願你們,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