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以勝利者的姿態攜手離去,我則快被氣出內傷。
如果打人不犯法,我真想就上了。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是陸洺。
「我剛回來,家裡沒人,王姨說她今天晚上回自己家住,你什麼時候回來?」他在電話那頭問。
剛受了一通莫名指責,家庭班主任又來查崗。
心中陡然升起一團氣,可匯到鼻頭,卻成了酸澀。
「我不是故意出來偷懶的,」我抽了抽鼻子,「我剛才遇到了奚環環,說了幾句話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怎麼了?」他問。
「沒事。」我撇著嘴,努力壓下眼角的潮意。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三秒。
「被欺負了?」他突然問。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明明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他一出口,我心底的委屈卻如洪水泄堤,翻湧而上。
我哇的就哭出來了。
「吵,吵架……吵,吵輸了……」我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話里全是不甘心。
「你在哪裡?」他問。
「海城……時代廣場。」
「等我。」
13
20 分鐘後,陸洺來了。
「人呢?」他問。
「走了。」我委屈巴巴。
他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搖頭,「對於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其實沒有什麼吵架的必要。」
「你別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就是很沒用,」我低著頭,「明明覺得對方沒理,卻說不出來,看著對方把黑的說成白的,自己卻無能為力,就像個傻瓜。」
他輕輕笑了起來。
「你還笑?」我噘著嘴不高興。
「沒關係,你要真是想贏,下次吵架時我幫你贏回來就好了。」
「可我也不能每次都靠你啊,」我嗡聲,「你能不能教我吵架?」
「吵架啊,」他笑笑,「記住一個關鍵點。」
「什麼啊?」
「抓住對方的邏輯漏洞。」他輕聲。
「就這樣?」
「對。」他遞過來一張紙。
「我怎麼覺得你像在哄我呢?」 我皺著眉質疑。
「嗯,」他點點頭,「能想出來這點,說明就不傻。」
「陸洺!」
「開玩笑的,」他笑了笑,「其實吵架贏了並沒有什麼,能讓對方從開始到結束都說不出話才是高手,慢慢來。」
他環顧了下四周,「今天時間還不算太晚,這樣吧,算是獎勵你最近學習努力,我們今晚在商場裡玩一會兒再回去吧,我請客,怎麼樣?」
聽著雖然還像是在哄小孩,但能不回家學習,我陰霾的心情立刻掃清了一半。
「算了吧。」我搖搖頭,「你還得勤工儉學,別亂花錢了,我來。」
他倒也沒堅持,只笑道,「收錢辦事,一切聽僱主的,想玩什麼?」
我左看右看,「電玩?」
「行。」
「不過,你這種好學生,會玩嗎?」我一臉挑釁。
我拉著陸洺去玩那種街機遊戲,連著三次 KO 了他。
「你果然會打架……」他看著螢幕,悠悠感慨。
「是啊,如果打人不犯法,我剛才才不會忍呢……」我哼了一聲,一轉臉,卻迎面撞上了一杯冰奶茶。
好冰!
「送我的?」我驚訝。
「嗯。」
「你怎麼知道我想喝這個?」我愣愣的地看著他。
「剛才路過這家店時,你一直在看。」
「可你什麼時候買的?」
他指了指螢幕,「剛才你打得興奮的時候,我在手機上下的單。」
我:「……」
「快喝吧,」他笑笑,「一會兒冰塊要化了。」
我點點頭,低頭咬上了吸管。
這奶茶,明明只有三分糖,卻好甜。
服務員放糖的時候,一定是手抖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陣歡呼聲,我和陸洺對視一眼,一起走到商場三層的玻璃圍欄處。
原來今天是 5 月 21 日,商場有活動。
樓下的中庭已擠滿了年輕的男女,人們都仰著頭,一臉興奮地跟著主持人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嘭」的一聲,樓頂的大彩球從中分開,無數的粉色花瓣落了下來。
悠揚的音樂聲響起,廣場中庭的巨型螢幕上,緩緩打出一排英文。
我歪頭看著螢幕,喃喃念出了聲:
「Alone is not innate,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咬著吸管轉過頭,卻猝不及防,與陸洺看過來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許是這商場內的燈光實在太過絢麗,他眸中映出的我,像是包裹了一層漂亮的光。
「陸洺。」我呆呆地看著他。
「嗯。」他抬起一隻手,輕輕幫我接住一片即將飛落在發的花瓣。
「我想知道……」
「什麼?」
「這句英文……」
「嗯?」
「是什麼意思啊?」
他愣住了,隨即竟扶著額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呀,我在求知呢!」我不滿地捧起奶茶杯,咬了咬吸管。
漫天的花瓣接連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肩頭,發梢,擦過了他微彎的眼角,高挺的鼻樑,笑著的唇角,落在了他手中的奶茶蓋上。
「藺瑤。」他叫我。
「嗯?」
「明天開始,每晚……」他走近一步,輕輕低頭。
他的眸中像含著一汪春水,我呆呆地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
「再加一小時英語。」
14
什麼叫作「禍從口出」,我總算是懂了。
不僅懂了,一個月後,我連「禍從口出」的英文都熟練掌握了三種說法。
「Out of the mouth comes misfortune.」
「Disaster emanates from careless talk.」
「Loose lips sink ships.」
「……」
早餐桌旁,王姨注視著搖頭自語悔不當初的我,眼泛淚光,「太太說的果然沒錯,陸老師就是厲害啊,小姐如今作息規律,面色紅潤,容光煥發,知識淵博,出口成章……」
我微笑轉頭,「王姨,您的老花鏡是不是該配新的了?」
王姨瞪大雙眼,突然捂著嘴,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
「小姐不僅智商提升了,觀察力都提升了,我最近正想去重新配一個的,陸老師真是神人啊。」
「小姐,」她擦了擦眼角,坐在我身邊,「小姐如今這努力的樣子,真好啊,就像回到了三年前。」
我看著眼圈紅紅的王姨,思緒飄回到三年前。
那時,我考研過了筆試,面試那天卻住進了醫院。
明明前一天晚上為了謹慎起見,吃得格外小心,卻還是莫名其妙得了急性腸炎。
病好後,我消沉了很久,放棄了再次考研,去了自家公司上班,接受了爸媽給我安排的市場部閒職。
公司里的人,明面恭恭敬敬叫我「藺小姐」,有求必應。
背後則嘲笑我是個草包公主。
我為了證明自己,起早貪黑地學習公司業務,卻在一次重要投標當天,被一個路過的人擠了下,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頭破血流,被送進了醫院。
公司因此失了重要一單,我爸媽後來各種努力,才重新將那次的損失彌補回來。
是什麼時候想通的呢?可能就是在那之後吧。
少些追求,做個沒腦子的富二代小公主,好好享受生活,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有些人的天資和氣運,是上天給的,而我,既沒有那麼優秀,也沒有那麼好運,還可能將霉運帶給別人。
努力有什麼用呢?努力了,沒運氣,還不是一樣。
何必總是難為自己,影響別人。
後來,我踏踏實實地做起了富家小姐,再沒去公司上過班。
「王姨,」想到這裡,我輕聲,「我爸媽,他們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王姨愣了下,「太太,太太也沒和我說具體時間……」
「也是怪了。」我拿起手機,「以前我媽去國外,總要抽空去景點轉轉的,這次居然什麼朋友圈都沒發,也沒時間和我視頻,每次都是發語音和打字。」
「估計太太這次忙吧,畢竟現在這行競爭激烈啊。」
確實,如今競爭是很激烈。
爸媽一直想打通國外市場的銷售渠道,這才總是出國,親自和各路合作方見面商談。
「小姐,」王姨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問,「今天上午天氣挺好,小姐要不出去走走?」
我看了看窗外湛藍的天空。
「算了,」我笑笑,「我還是看會兒英語書吧,省得陸洺晚上回來考我,又皺眉頭,像個小老頭。」
可那天晚上,直到十點,陸洺都沒回來。
這段時間,我已被動養成了十點半準時睡覺的習慣,到了十點二十,我的眼皮就開始控制不住地打架。
王姨先去睡了,我抱著書看了會兒,終究還是沒能挺住,直接窩在沙發里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的沙發突然陷了下去。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剛剛好對上陸洺看過來的目光。
「怎麼在這裡睡了?」他問。
「等你啊。」我打了個哈欠,微微撐起身,卻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多了條毯子。
「不是告訴你今天學校有事嗎?怎麼還等在這裡?」
「今日事今日畢嘛。」我活動了下肩膀脖子,「今天你讓我看的書我看完了,你今天考完我,我就不用做噩夢了。」
「做噩夢?」
「對啊,夢見你手持五米大刀追著我砍,問我今天看書有沒有偷懶。」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睏了今天就睡吧。」
「你雖然是個學生,但真的很有老師氣質。」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揪著毯子,「還是會用眼神殺死不交作業學生的那種。」
話音未落,我踩了一腳落在地上的毯子,手又本能拽了下毯子,然後站起身,把自己給……絆倒了。
陸洺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我。
我裹著毯子,在他懷中華麗地轉了一圈。
此情此景此姿勢,和婚禮那天一模一樣。
只是那天的我,穿著婚紗,此時的我,卻像個被裹住的蠶。
時間像是靜止了,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兩人鼻尖幾近相碰,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氣息。
臉上不知為何,突然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晚上,吃飯了嗎?」半晌,我蹦了幾個字出來。
「還沒。」他睫毛在輕輕抖動。
「王姨留了飯,在廚房。」
「好。」
他將我扶正,我幾下掙脫開了毯子,結結巴巴,「那你去,去熱飯吧。」
「好。」
陸洺轉身去了廚房,我則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大腦一片空白。
我揪著毯子,有點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
然後想著想著,我就……又睡著了。
夢裡,似乎有人在輕輕摸我的頭髮。
這人薅我頭毛也就算了,居然還邊薅邊嘆氣。
「我就是個老師啊,你怎麼還沒發現……」
「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卻是陸洺正坐在我身邊。
「沒事。」他搖搖頭,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不重要。」
「回房睡吧。」
「嗯……」我半睡半醒地點點頭,扶著沙發起身,卻一個不小心,碰落了我放在邊上的手機。
我急得去接手機,手機看到我的臉自動解鎖,直接顯示了陸洺回來前我的聊天介面。
手一滑,我就把最新的一條未讀語音點開了。
這一系列夢遊般的死亡操作,直接導致堂姐的大嗓門響徹了整個客廳。
「瑤瑤啊,上次咱倆說的,姐姐給你找了幾個海大經管院的體育特長生,超帥的,絕對比你那個什麼陸洺強,明天下午六點半,咱們小泡泡酒吧不見不散!」
語音播放完畢。
我清醒了。
空氣……好像,也安靜了。
15
我就說自己是倒霉體質。
背後說了人一次壞話,就被現場抓包。
我做賊心虛地瞅了眼陸洺,卻發現他表情平靜,似乎並不在意生氣。
「那個,這是我堂姐,她特別愛開玩笑,興趣愛好也有點廣泛,我其實內心深處並不贊同……」我試圖矇混過關。
陸洺點點頭,臉色如常,甚至肯定道:「嗯,多點興趣愛好挺好的,你明天要出去玩嗎?」
見我呆呆地,沒回話,他又笑笑,「那明天就休息一天吧。」
說罷,他便回屋去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說啥?
明天不用在家看書了?
幸福真是來得太突然了。
困意一掃而光,我興奮地打開衣櫃,選明天的衣服包包首飾,樂了半宿沒睡著。
誰料第二天,我就樂極生悲了。
妝畫好了,裙子穿上了,堂姐一個電話打過來,說那幾個男生放鴿子了。
「說院裡有個教授突然叫他們補課,他們之前逃課次數太多,這次不去,教授會給他們期末掛科,你聽聽,這都什麼理由?」
「連謊話都編得這麼敷衍,弟弟果然都不靠譜!」堂姐氣極了。
生氣歸生氣,但出去玩是沒戲了,我想了想,認命地拿起書,去了樓下花園。
天色越來越暗,路燈逐漸亮起,我坐在花園的鞦韆上,就著旁邊的一盞燈,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書。
不知看了多久,我抬頭活動脖子,卻看到了陸洺。
他就站在大約五步遠的地方,手中拿著一個袋子看著我。
「陸洺?」我驚訝極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今晚臨時加了課?」
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鞦韆上,「已經八點了,結束了。」
「怎麼沒出去玩?」他問我。
「別提了。」我生氣地給他講了來龍去脈,「堂姐還說呢,怎麼可能大學會有給逃課生補課的教授,他們肯定是在騙我們。」
「還是他們自己不靠譜。」他淡定地擰開一瓶礦泉水喝水。
我點頭,握拳,「就是嘛,哪有這樣閒得無聊的教授?!」
「咳,咳咳……」他不知怎麼,似是嗆到了水。
我本能伸出手,幫他拍背,繼續聲討,「你說如果真有這樣的教授,那教授肯定是心理變態。」
「咳,咳咳……」結果他咳得更厲害了。
「怎麼回事啊?拍重了嗎?」我趕忙湊近問他。
結果他抬頭,我低頭,一個不慎,兩人的鼻尖直接碰在了一起。
心不知為何猛烈跳動了起來,我忽地直起身子,別開視線,不自在地看向遠方。
「沒出去玩成,遺憾嗎?」他突然問。
「還,還好。」
他從袋子中取出一瓶啤酒遞給我,「想去酒吧,是因為想喝酒嗎?」
我愣愣地看著這瓶酒,「給我的?」
他點點頭,微笑道:「嗯,這個度數低,稍微多喝點也沒事。」
我接過這個冰冰涼的酒瓶子,突然覺得方才猛跳的心,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走吧,」我沖陸洺眨眨眼,「回家一起喝。」
「好。」他彎著眉眼,眸中帶笑。
兩人拎著酒一起往公寓走,卻發現公寓兩部電梯都被占了,裡面全是各種搬家的雜物,還有師傅在不停地往裡面運放東西。
我和陸洺對視一眼,「看來只能等一會兒了。」
此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驚喜的聲音。
「陸老師!」
16
叫住陸洺的,是樓下剛搬來的鄰居,也是海城大學的一位女老師,叫郭如雪。
她是陸洺的……同事。
「陸老師可是我們學校最年輕最能幹的副教授。」在樓下時,她這樣說。
我呆呆地看著手機螢幕,那上面,是我剛剛在電梯中偷偷查到的陸洺的信息。
「15 歲進少年班,20 歲保送研究生,26 歲成為海城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在校期間多次發表 SCI 論文,並在國際會議上做口頭報告。」
那篇報道的題目叫《專訪海城大學陸洺——實力與顏值並存的 90 後副教授》。
回到房間,我依舊呆呆的。
設想中的回家對酒當歌,變成了我問你答。
陸洺對我解釋,他之所以那天會在酒店做服務生,是因為他的學生。
那個本該去打工的男生叫陸詠,家裡父母都是殘疾人,一直靠勤工儉學和獎學金維持生活及貼補家用。
我和鄭宇婚禮那天,他突發了急性闌尾炎,是陸洺把他送進了醫院。
躺在病床上,陸詠一直求醫生,說自己身體還能撐,問能不能第二天再做手術。
陸洺問了他,才知道那天是他在酒店打工的最後一天,如果他沒去,就會被扣全勤獎。
陸洺本是替陸詠去與酒店協商全勤獎的事,卻因我的婚禮辦得太聲勢浩大,酒店急缺人手,酒店主管於是提出,如果陸洺可以在婚禮上幫兩個小時忙,便不會扣陸詠的全勤獎。
所以那天,他才會出現在酒店做服務生。
他是海城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我卻一直以為他是個買不起鞋的窮學生。
「所以,我媽也知道你是副教授,所以才會雇你幫我輔導?」
他點點頭,「對。」
「可你,為什麼要答應呢?」
「因為,」他笑笑,「以我作為老師的直覺,覺得你是個可塑之才。」
這話說得,太官方了。
可塑之才?我自己都不信。
可他不知道,我其實問的是,那晚,他為什麼要答應我。
明明是那麼荒唐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陸洺學校有課,早早就走了。
前半夜幾乎未眠,我睡到十點才起。
剛吃完早飯,就聽到了敲門聲。
是郭如雪。
她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兔子,笑盈盈地看著我。
「你找陸洺嗎?他去學校了。」
她搖搖頭,笑著說,「不是啦,我是想給我們家新買的小兔子找個伴。」
「陸老師說他養了一隻兔子,很可愛,我今天沒課,所以就把我家小兔子也抱來啦。」
我愣了下,「你說兔子?我家沒有啊。」
「沒有嗎?」她歪了歪頭。
我搖了搖頭,「沒有,可能是他自己家養的吧。」
郭如雪看了我半晌,摸著兔子笑了笑。
「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走之前,她與我交換了微信號。
郭如雪是個很愛分享生活的人,後面幾日,透過她的朋友圈,我知道了一個自己所不熟悉的陸洺。
「今天陸老師上課時候又被女學生偷拍了,嘿嘿。」配圖是講台上的陸洺。
「教研組這兩天累壞了,親愛的陸老師點了好多好吃的,是知道我愛吃松鼠鱖魚嗎?(偷笑)」配圖是一張松鼠鱖魚的圖。
「你中午吃的松鼠鱖魚嗎?」那天晚上,陸洺回來時,我沒忍住,問出了口。
他愣了下,笑道:「你怎麼知道?聞出來了?」
「不是,郭老師發了朋友圈。」
「哦,」他低頭看著材料,「是嗎?」
「有個國家級項目要申報,最近幾天我晚上會回來得晚,」他走過來,坐在沙發邊上看著我,「該看什麼書我都給你圈好了,你先自己看,晚上別等我早點睡,我課表發給你了,就是可能忙起來沒個時間,不懂的地方在我沒課的時候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或者到學校里找我。」
我點點頭。
果然,他後面幾天都回來得很晚,往往是我睡了他才回,我醒了他又已經走了。
這天下午,我接到了郭如雪的電話,問我能不能下樓幫她一個忙。
「好多雜誌,辦公室放不下了,送貨師傅放下我就有急事走了,瑤瑤你在家的吧?可以下來幫我一起搬到電梯口嗎?求求啦。」
我下樓後,果然看到很多雜誌。
我幫她一起將雜誌抬進電梯時,注意到了最上面的一本。
這是海城大學的校園雜誌,封面是陸洺。
我拿起雜誌,打開那頁他的專訪。
前面都是很平常的問題,只有最後一問帶了些八卦意味。
「陸老師,最後一問是我們從網上徵求來的,請問陸老師對未來的配偶有什麼要求?」
我靜靜地看著陸洺的回答,他只說了九個字。
「可以並肩前進的夥伴。」
17
這天下午,堂姐打電話,說我之前很喜歡的一部老劇,出了典藏修復版。
我拿著平板電腦坐在樓下花園的鞦韆上,一集一集地重溫。
我很喜歡這部劇,到男女主分開的劇情時,雖然之前已經看了很多遍,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誒?這不是瑤瑤嗎?」
我抬頭,是郭如雪。
她身後站著的,是陸洺和一個男生。
陸洺看到我,微微蹙了蹙眉,不過一瞬,便快步走了過來。
「眼睛怎麼了?」
「沒事,」我起身,「我看電視劇,眼酸了。」
他愣了下,無奈笑了,「什麼電視劇,看這麼入迷?」
郭如雪也湊了過來。
「你在看這個劇呀,這劇很老了呀,你小時候沒看過?」
「看過,」我點點頭,「因為喜歡,所以重溫下。」
「講什麼的?」陸洺問。
「講一對男女,在初雪那天表白,在冬天相戀的故事。」
「郭老師也喜歡看嗎?」那個學生問。
「哎呀,這種虐戀電視劇早過時了,」郭如雪笑著撥了撥頭髮,「賺小女孩眼淚的,長大後看,覺得小時候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真傻,現在哪裡還有女孩子傻傻地信這個,是不是呀?」
「這劇叫什麼名字?」陸洺轉頭問我,走近一步。
我一下子把平板關上了。
他腳步頓了下。
「就是挺簡單的故事。」我笑笑,「我因為喜歡冬天,所以也喜歡這部劇。」
「現在看這劇情真的挺無聊的。」郭如雪打斷我。
「為什麼?」陸洺問我。
「嗯?」
「為什麼喜歡冬天?」
因為我總覺得,比起其他季節,冬天是孤獨又溫暖的,這個時候相戀的人,雖然穿著很厚的衣服,心卻可以緊緊連在一起。
這才是最浪漫的。
小時候看劇的時候總在想,如果初雪那天,也有人能向我表白就好了。
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因為即便答了,估計也會被他們嘲笑吧。
「王姨應該做好飯了,」我換了個話題,「你今天在公寓吃飯嗎?」
「嗯,」他默了下,點點頭,「今天回家吃飯。」
「我早就聽說王姨手藝很好誒,」郭如雪突然攬住我的胳膊,「瑤瑤,我能不能也去蹭個飯?」
我愣了下。
「可能沒做那麼多。」
「這樣啊,好遺憾。」她笑笑。
吃過飯後,陸洺看到我放在桌上的書,問我:「書都看懂了嗎?」
「還行,有些地方不太懂。」
他走過去,翻了翻書。
「那你一個電話也不給我打。」他輕聲。
我抬頭看他。
「也不來學校找我。」他又說。
「哦,」我笑笑,「怕影響你嘛。」
我頓了頓,又道:「那個,我今天看平板時間長了,眼睛有點累,能不能休息一天不學了?」
他愣了下,「好。」
我起身回了房間,背靠著房門,靜靜地站了很久。
剛才,郭如雪的朋友圈又更新了。
「既能並肩作戰,也可親密無邊。」
配圖是她和陸洺在辦公室的合影。
陸洺端端正正地坐著,面露微笑,郭如雪坐在一旁,將頭歪向他那側,滿臉都是幸福的模樣。
18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總是控制不住地去看郭如雪的朋友圈。
既不點贊,也不評論。
就像個偷窺者。
我突然想起當初奚環環來到我們班的時候,她在台上做自我介紹,自信大方,魅力自內而發。
可即便那時看到鄭宇去追奚環環,我有那麼一點點難過,也沒有像現在這樣。
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媽小時候總是鼓勵我,「一時落後沒有關係,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可是金子,是因為本來就是金子,所以只要出現,就會吸引人的目光,不是嗎?
第二天,我其實醒得很早,卻故意等陸洺走了,才慢吞吞地出了房間。
「小姐起來啦?」王姨正在收拾衛生,語氣歡快,「剛才陸老師說,他從今天開始,晚上都可以回來吃飯了。」
她一邊擦桌子一邊繼續道:「陸老師前陣子真是太忙了,做研究也是辛苦啊,他桌上那些東西我都看不懂,感覺好深奧的喲。不過晚上還是陸老師在熱鬧啊,他不在總覺得屋子裡冷冷清清的,真好,今晚又能聽陸老師講課了,小姐也不用一個人看書了。」
我握著手機,手一滑,就點開了朋友圈。
郭如雪五分鐘前發了張麵包圖。
「自製小麵包,丑不醜?做今天的愛心早餐給某人合適嗎?」
我抬頭,「王姨,陸洺在家吃早飯了嗎?」
「啊?」王姨愣了下,「沒有啊,陸老師走得挺早,說他去學校吃,讓我給小姐準備就行,省得還要做兩次。」
「哦。」我低下頭,喝了一口水。
「哎喲小姐,這是昨晚的水喲……」王姨馬上過來將水奪走,「都冰冰涼了,喝了對身體不好呀……」
下午,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她讓我代替她去參加一個晚上的商務宴會。
「媽,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都三個月了。」
我媽聲音聽著挺著急,「我們過幾天就回去了,今晚的宴會你一定別遲到,請柬我讓劉特助今天下午給你送到公寓那邊,你最近好好和陸老師學習,搞好關係,爭取明年能考個他的研究生,我聽說他的研究生出路都很好的。」
我不明白我媽怎麼突然又提到這事了,而且陸洺平時教我的也不是考研的課程,「媽,你說什麼……」
結果她急匆匆地就掛了電話。
下午,我收到了請柬,上面寫的邀請人數是兩人。
「劉特助,你和我一起去?」
劉特助搖搖頭,「小姐,我還有工作需加班處理,怕是沒法陪您,這是個非正式宴會,您可以找個朋友陪您一塊去。」
晚上出門前,我和王姨交代:「今晚做您自己和陸洺的飯就好。」
「小姐不是和陸老師一起去嗎?」
我搖搖頭。
到了宴會現場,我按照我媽的囑託,代表父母見了一位知名電商的副總裁。
之前劉特助已經郵件發送過他我們家玩具的相關材料,這次正好他來海城出差,明天就走,爸媽趕不回來,所以今晚無論如何我都要與他見一面。
有些合作,見一面以後,就會比遠程隔著視頻要好聊得多。
只是我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鄭宇。
一晃三月未見,鄭叔叔如今病著,他看著比之前頹廢不少。
他看到我,主動走上前來,「瑤瑤……」
上次他雖來無理指責我,但最後卻也是被陸洺嗆得啞口無言,未占到什麼便宜,我嘆了口氣。
「叔叔好些了嗎?」我問。
「時好時壞,他不願意做手術,所以選的保守治療,挺痛苦的。」他苦笑,「我媽忙著照顧他,也無暇顧及公司,所以今天就派我來了。」
「我前些日子去看過叔叔,感覺精神還是不錯的,過一陣子我再去看看他。」
他勉強扯出個笑,「好。」
「那,再見。」我準備就離開。
「等下。」他突然拉住了我。
我疑惑回頭,他深深吸了口氣,似是在鼓足勇氣。
「瑤瑤,我一直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我笑了,「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婚禮上丟下我?對不起以為我鼓動全網罵你的愛人?還是你還有其他對不起我的?」
他愣了下,「我……」
「鄭宇,」我嘆了口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有些事情,傷害了就是傷害了,我接受道歉,但我選擇不原諒你,我們兩家公司依然是好的合作夥伴,我們的父母依然是好朋友,但是我和你,」我頓了頓,「這件事後,就已經不再是朋友了。」
「那次我確實誤會你了,」他急急地拉住我,「當時我情緒上頭,仔細想想你確實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其實後來我沒聯繫你,是因為感覺沒臉見你,我做了太多錯事,向你求婚,婚禮上又後悔,又跑到公寓去堵你,真的感覺自己都是個垃圾……」
「哎喲!」刺耳的女聲突然從人群中傳來,「這是誰呀?和別人家的男友拉拉扯扯,這麼多年了,要不要臉啊?」
鄭宇動作一滯,我皺著眉看過去。
是孫藝和奚環環。
奚環環穿著一條銀白色的禮服裙,挽著精緻的發,戴著一串鑽石項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價值不菲的味道。
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環環?」鄭宇愣了,「你怎麼……」
「阿宇,你和藺瑤在做什麼?」奚環環看著他,眼圈微微泛紅。
鄭宇立刻放開我,「我什麼都沒做,你別誤會,我……」
「鄭大公子,」孫藝雙手抱胸,「你當然什麼都沒做,但不代表別人不想對你做什麼呀。」
說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
我嘴角扯了扯,沒搭話。
「喲,這不是藺大小姐?怎麼……」話未說完,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你做什麼?」
我拉了把椅子過來,優雅坐下,疊著腿,「站累了,坐著吵。」
孫藝和奚環環疑惑地對視一眼。
「誰,誰要和你吵架了?我要問的是鄭宇……」
「哦,那挺好。」我笑笑,「他不就在這裡嗎?你們可以帶著他走了,慢慢問。」
「藺瑤!」孫藝上前一步,「你別欺人太甚!」
「我怎麼欺負你了?」我疑惑道,「我就坐在這兒,你倒是詳細說說?」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們站著你坐著,有你這麼不尊重人的嗎?」
「所以,你的邏輯是,面對不分青紅皂白上門吵架的人,我還得擺個果盤迎接你了?」
「你……」
「環環,」鄭宇突然沉聲,「別鬧了!」
「你說我?」奚環環瞪大眼睛,「為了她?」
鄭宇嘆氣,上前,「你別鬧了,藺瑤有男朋友了,我見過,就是上次婚禮上那個講話的服務員。」
「服務員?」孫藝撲哧笑了ẗű̂⁶出來,「鄭大公子,這您也信?那個人要真是她的男朋友,我從這裡爬著出去喲……」
「瑤瑤。」
我愣了下,轉頭看過去,酒店大月亮燈下,陸洺站在圍觀人群之間,手上還搭著一件女士披肩。
他怎麼會來?
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穿越人群,向我走過來,輕輕拉起我微涼的手,「說好等我的,怎麼就等不及自己先進來了?」
在場的幾個人,孫藝愣了,奚環環愣了,鄭宇也愣了。
我:「什麼?」
他將披肩蓋在我的肩頭,「是不是不想穿披肩?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最近雨季,天氣冷,還是要護著點肩膀,要不著涼了該不舒服了。」
孫藝大叫起來:「這個宴會什麼人都能來參加嗎?保安呢?保安在哪裡?」
陸洺沒理她,只是專心致志幫我系披肩扣子,人群中卻有一人認出了他。
「陸教授!」一個人小跑過來,驚喜道,「我就聽他們說主辦方請了你,還說怎麼沒見到你。」
「張總,好久不見。」陸洺微笑著與他握手,「本來出發了,結果女朋友的披肩我忘在家裡了,所以回去拿了一趟。不過,」他指指我,「本來也是陪她來的。」
孫藝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鄭宇拉著奚環環講話,她甩開他的手跑了,陸洺則被一群人圍著。
場面一時很熱鬧。
「之前我們給陸教授您發過郵件,不知您有沒有看過,想讓您擔任我司的獨立董事……」
「陸教授,我們也給您發過邀請,我們一直想在企業內部做一個培訓,想特邀您蒞臨指導……」
「抱歉,」陸洺微微笑,「前段時間我比較忙,諸位的邀約,我改日定復,謝謝。」
這段小插曲隨著陸洺的到來徹底結束,孫藝白著臉提前離開,而我在走前,專門去找了奚環環。
她在宴會廳的陽台上,呆呆地看著外面,看樣子,應該是剛和鄭宇大吵一架。
「怎麼?來看落敗者的笑話?」她看到我,扯了扯嘴角。
我搖頭,「我從來沒想和你爭個高下。」
「呵。」她冷笑。
「奚環環,」我上前一步,「我來,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孫藝。」
「你來提醒我,讓我注意自己的朋友?」
我嘆氣,「你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童話,但生活並不是童話。
「孫藝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跟她在一塊,但看在鄭家的面子上,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這世上也許會有無緣無故的好,但也有包藏禍心的好。
「幫你的人為何幫你,你腦子那麼聰明,理性地想一想,也許能想出一個不一樣的答案也說不定。」
她沒說話。
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出了會場。
陸洺在車上等我。
「今天謝謝你。」我坐上車,輕聲道。
「出來吵架,為什麼沒叫我?忘了?」他問。
「也沒什麼為什麼。」我看著方向盤,小聲。
他無奈道:「你雇我,不就是為了扮作你男朋友,幫你吵架?這種場合你不帶我,你雇我有什麼意義?」
我咬了咬唇,勉強抬頭看著他笑。
「因為,三個月到了嘛,我聽郭老師說,你們學校宿舍也已經修好了。還有,你看,剛才吵架,你不在時,我好像也能吵得挺好了,對方都沒怎麼能說出話來。」
「而且我以前,不知道你真的是老師。」我看著前方,「我以為你是個生活困難的學生,想著給你地方住,能在金錢上給你一些幫助,然後我們兩個……也算是各取所需……我沒想過,你是副教授。」
他愣了下。
「我是學生還是老師,不都是我嗎?」
「不一樣的。」
「我只是想玩一玩,」我輕聲,「但你如果是教授,就不好玩了,我真的最怕老師了。」
「藺瑤……」他愣了愣。
「其實你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我壓力挺大的,也並不開心。」我頓了頓,「我只是想拿錢買點快樂,可是你在這裡,我一點也不快樂。」
「陸老師,這段時間真的很謝謝你。」我抬起頭,對上他微微錯愕的目光,「三個月已經到了,我如今已不再需要你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就到此為止吧,好不好?」
19
陸洺搬走了。
那天之後,我再沒回公寓,而是回了別墅住。
三天後,王姨回了別墅,說陸洺是第三天上午搬走的。
同時搬走的,還有郭如雪。
「小姐,」王姨小心翼翼,「陸老師這兩天一直待在公寓,還總是看著書桌發獃,沉默寡言的,都有點不像他,他是不是在等你啊?」
我愣了下,沒說話。
王姨看著我,嘆了口氣。
「小姐,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沒給陸老師把這三個月的輔導費結清啊?」
我:「啊?」
王姨不好意思道:「哎呀,像陸老師這樣的人民教師,肯定比較清高嘛,所以我就猜是不是他不好意思開口要錢才一țū́⁾直沒走的,所以說提醒下小姐你……」
我搖搖頭。
「女孩子收拾東西搬家總是麻煩一些,他應該是在等郭如雪一起搬吧。」
「可他們不是一起走的啊……」王姨是個閒不住的人,拿起抹布開始擦家具上的灰,邊擦邊說,「陸老師先走的,那位郭老師下午走的,我出門時正好看到幾個男學生來幫她搬東西呢,對了,陸老師走之前,還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抬頭疑惑看她。
「他問我好多年前,有個言情劇,講的冬天一對男女相戀的故事,問我知不知道那部電視劇叫什麼名字……」王姨笑笑,「你說我這把年紀,哪裡還看什麼言情劇,再說了,那麼多年前的電視劇,就算看過也忘了,誰能記住名字啊。」
「是啊。」我也笑笑。
就這樣,我在家裡待了整整一周。
周日早上,還沒起,我就接到了爸媽的電話。
「瑤瑤,快去海城醫院,你鄭叔叔病情惡化了,我和你爸爸也在趕回去的路上。」
鄭叔叔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大好,而這次舊疾復發,又引發了一系列併發症。
我趕到時,鄭宇正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鬍子拉碴,眼眶微紅。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哽咽道,「說這次很危險,不一定挺得過去。」
我爸媽是第二天趕回來的,不過三個月沒見,我卻感覺他們老了許多。
他們和鄭宇父母年輕時是過命的交情,以前擺攤時,有人搶劫,是鄭叔叔自己挨了一刀,救了我爸媽的命。
我們一家陪了鄭家整整三天,卻並未盼來奇蹟。
第四天上午,鄭叔叔轉回了普通病房,他的精神狀態很好,話也很多,但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奚環環來了,她沒再和鄭宇爭吵,而是拉著手一起進了病房,待了很久才出來。
他們說了什麼,我並不知道,只知道那天病房裡,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第二天,鄭叔叔便走了。
阿姨說,他走得很安詳。
鄭家的公司由鄭宇正式接手,我也才知道,爸媽在過去的三個月,根本就沒有出國。
我們家公司的系列新產品,因為一個業務員的「疏漏」,被孫家偷偷拿去,優先生產且註冊了專利。
為了生產這個產品,我家投入了很多成本,公司因此陷入了嚴重的債務和違約危機,鄭家也差不多同樣情況,只是鄭家情況更差,如今連工人工資都勉強才發得出來。
我媽當時雇陸洺的本意,是想讓我能考上他的研究生,這樣即便以後公司倒了,我若有個更高的學歷,也能找到個較好的工作養活自己。
而爸媽過去三個月,除了四處借錢,便是拜託各位債權人放寬還錢期限。
可即便這樣,短期內,這些錢,公司其實還是還不上的。
「只有一個辦法,」我爸沉聲,「願賭服輸,讓孫家如願以償,收購了我們。」
「可我不甘心啊,」我媽抹著眼淚,「我們那麼多年的心血,怎麼能這麼便宜孫家那群小人?」
「我們公司有很多老員工,都上有老下有小,」我爸搖頭,「咱們要對得起他們,如果公司破產,海城做玩具的就這麼幾家,他們一群中年人,孫家肯定不會收他們,去哪裡再找新工作?」
「可我真的不甘心……」我媽哽咽道。
「我也不甘心。」我說。
兩人愣了,齊刷刷看向我。
「爸,媽,」我看著他們,認真道,「這次,讓我試試吧,好不好?」
20
一周之後,我來到公司上班。
我爸因著這三個月操勞過度,不得不遵醫囑臥床休養,我媽則留在醫院照顧他。
我召開了自己到任後的第一次管理層會議。
說不緊張,是假的。
首先我面對的,就是市場部經理許夢之的發難。
「藺小姐的方案我不認可。」會上,她悠悠地把材料丟到桌上,「這麼多年,我們都是按之前的策略進行的,現在忽然改變,會流失合作夥伴的。」
兩年前,我剛來公司時,就是在市場部。
那時的許夢之表面對我很好,可一次在洗手間,我卻聽到了她和別人吐槽。
「你說小公主?她會什麼啊,老闆讓養在我這裡,我就好吃好喝供著唄,別讓她給我闖禍就行了,只是煩啊,占了我一個員工指標。」
想到此,我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也許會流失一些合作夥伴,但是同樣會贏得一些新的合作機會,我們過去的銷量可以維持穩定,靠的是幾個大的合作商,但如果對方一旦中止與我們的合作,我們就會受到重創。」
「小合作商才能貢獻多少?100 個小的可能都不如一個大的,」她嗤笑一聲,「藺小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作紙上談兵?」
「我聽過紙上談兵,但也知道實踐出真知。」我淡聲道,「如今公司正值危機,且這個行業,前有標兵,後有追兵,大客戶也是大蛋糕,隨時都Ŧṻ⁹可能被競爭對手挖走,我的方案,不是要我們放棄大客戶,而是在保有大客戶的同時,不放棄中小客戶。」
「可我沒那麼多人手。」許夢之看著自己的指甲,「要不藺小姐給我批些人來?」
「不用,」我將方案扔到桌上,「所有客戶,都由我親自帶隊。」
「小姐像是換了個人。」回到辦公室,劉特助道。
「是嗎?」我笑笑。
「很厲害。」他向我豎了大拇指。
他並不知道,我的手心其實早已濕透,甚至身子都一直在微不可查地顫抖。
那之後,我組建了一個柔性團隊,從各部門抽調出了去年新招的年輕骨幹,和我一起挨個拜訪客戶。
為了更好地實現績效導向,我做出了調整薪酬結構的決定。
每天雞飛狗跳之間,質疑我能力的聲音卻也在漸漸平息。
可這時,生產端又出了問題。
鄭氏的工廠要解除與我們的代工合約。
我趕到鄭家時,鄭宇和奚環環都在。
「瑤瑤,我如今沒有辦法因為我們兩家的關係而選擇你,」鄭宇道,「大難臨頭,只能各自飛了,我必須要保住我家公司,只能選擇和孫氏合作,他們出價更高,可以短期內解決我們家的財務危機。」
「我也不是來和你談感情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把股權出讓會有什麼後果,你讓要鄭氏改姓孫嗎?」我拿出合同,「我就是來和你談生意的,你和我合作,我有辦法……」
「我們主意已定,怕是很難談了,」奚環環打斷我,「或者我們兩個單獨聊聊?」
出了鄭家,劉特助立馬迎了上來。
「和鄭家的合作都先暫停吧,聯繫下外省的代工廠,最好是之前有過合作的,新的訂單都先給他們做。」我道。
兩人一同走下台階,突然後方跑過來一人,撞到了我的肩膀。
「小心!」劉特助嚇得就要衝過來扶我,我雖穿著高跟鞋,踉蹌了一下,但還是穩穩站住了。
回程車上,劉特助心有餘悸,「真是後怕,兩年前小姐不也是從台階上摔下去的?這剛才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和藺總交代。」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
「劉特助,」我笑笑。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摔倒了。」
我會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走下去。
21
公司一直有聘用一位海城大學經管院的寧教授做顧問,這天,劉特助幫我約好了時間,我拿著內部管理整改方案去請教這位教授。
「藺小姐有這般決心和魄力,實屬難得,但也要認識到,道阻且長。」他慈愛地替我滿上茶,「我與你父親藺總算是機緣巧合下相識,其實我之前提醒過他,管理企業,尤其是越做越大的企業,不光要講感情,更要樹立規矩,科學管理,但你父親是個性情中人,對元老員工多有不忍,所以此事也就一再擱置。」
他看了看我的方案,「我這幾年的研究重點,已經不在企業管理上,但我一個學生對這方面很熟,如果藺小姐願意,我將方案去掉敏感信息,拿給他看看,你覺得是否可以?」
我自然是同意的,「實在太感謝寧教授了。」
出了寧教授的辦公室,沒走幾步路,我聽到有人在叫我。
回頭一看,居然之前見過的,陸洺的那個學生。
「藺小姐,還真是你,你是來找陸老師的?」
我由不得一怔。
「陸洺他……在嗎?」
那學生摸摸頭,「陸教授八月就去美國了啊,他要在康奈爾大學做一年的訪問學者,你不知道?」
原來他不在。
臨走時,我加了那個學生的微信。
他的頭像,是和陸洺的合影,背景和郭如雪當時發的那張一模一樣。
「這張照片……」
「我的頭像?」他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笑,「這是那天項目申請結束的晚上,郭老師提議為了感謝陸老師帶我們做項目,每人單獨和陸老師合張影,陸老師是我的偶像嘛,所以我就設成頭像了,用來鞭策自己嘛。」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商場專櫃的銷售,說我之前定的鞋子到貨了,問什麼時候可以去取。
「不好意思」,我說,「那雙鞋我可能暫時不需要了。」
「這雙鞋很搶手的,」銷售道,「您可要想好啊,錯過這輪,再想買就買不到了。」
我默了下,「那我晚上去取吧。」
下班後,我開車去了海城時代廣場。
取了鞋,我下電梯時,看到了那個中庭的大螢幕。
幾個月過去了,上面播放的,依舊還是那天晚上的畫面。
「Alone is not innate,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當時,並不是不知道這句話的字面意思,而是不懂,明明愛上了一個人,為什麼還會感到孤獨。
可現在,我一個人拎著一雙鞋,靜靜地站在這裡,內心深處的寂寞感翻湧而上,似乎周圍的繁華都與我無關。
我拿出手機,想了想,又放下了。
開車去了陸洺第一次帶我去的那個麵館,我要了一份招牌面。
明明面還是那個面,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沒有第一次好吃了。
有點苦。
吃完面,我回了公司加班。
十一點多,我去洗手間,卻意外碰到了許夢之。
她也在公司加班。
「藺小姐和兩年前比,真的變了好多。」兩人面對面坐在我辦公桌兩側,她輕聲感慨。
「我之前之所以質疑你,是以為你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我在這個公司二十年了,我對公司有感情,看不得什麼都不懂的富二代來禍害。只是我沒想到,我遇到的,居然是鐵腕公主。」
「許經理凈笑話我。」
「不,」她搖頭,「我是從基層一點點靠自己幹起來的,我不服那些什麼都不懂的紈絝子弟,但我服強者。」
「藺小姐,哦,不,」她笑笑,「藺總,你真的很不一樣了。」
我也笑笑。
「也許,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好老師吧。」
那個老師說,我是個可塑之才。
因為遇到了他,我不想再仰望他。
我想自己長高。
22
雙十一的前一晚,公司做了直播,我和負責同事一直待到凌晨才收工。
一切收拾妥當,已經半夜兩點了,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著這個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
有人在這時給我打了電話,我拿起手機,是奚環環。
她拎了兩瓶啤酒來找我。
「直播順利嗎?」兩人席地坐在落地窗前,她問。
「嗯。」我喝了口啤酒,「今天是光棍節,你來找我?可不太吉利。」
「鄭宇還在廠子裡,」她看著窗外,「他本來讓我回家休息的,可我路過你們公司樓下,就忍不住想上來看看你。」
「看我?」我挑挑眉,「怎麼?雙面間諜不夠刺激,你還想尋求更刺激的?」
她看著我,悠悠感慨:「藺瑤,你現在可真是牙尖嘴利,一般人是真說不過你……」
那天在鄭家,她叫住我,說自己可以去孫家,幫我找到孫家偷我們玩具設計的證據。
「為什麼?」我當時問她,「我不覺得我們的關係有好到你可以為我的公司犯險的程度。」
她莞爾一笑,「我這個人,雖然窮,但最討厭被人利用,尤其是利用我對付我最重要的人。」她看了眼鄭宇,「我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鄭家,畢竟大家算是在一條船上的。」
我們三人達成一致,對外,我和鄭宇會宣布暫停合作,而鄭家則會唱一場雙簧拖延時間。
鄭宇假意口頭答應孫家合作的事,鄭阿姨會想辦法拖著不簽合同,而奚環環則會反利用孫藝,想辦法找到他們偷竊我家設計的證據。
「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其實是感謝你的。」她喝了一口酒,「婚禮上也好,後來宴會上也好,你和那位陸老師,都算是罵醒了我。」
「我曾經真的很幼稚,」她邊喝酒邊掰著手指頭數,「你看,家境貧寒,長相不錯而且學習好,這不就是電視劇里演的,命中注定的女主角。
「我把自己當作女主角,活在自己製造的幻想里,滿腦子都是單純的戀愛,根本就沒有想過,孫藝會利用我這一點,來挑撥你們兩家的關係,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稀里糊塗地做了幫凶,還傻傻地當對方是好人,也傷害了對我最重要的人,真是個傻瓜。」
「能夠及時止損,就不晚,你如今給我們找到了很多有利的證據,我也很感謝你。」
「能得你一句肯定,也是難得。」她笑笑。「今天光棍節,你一個人過?」
我無語,「光棍節不就是一個人過的?」
「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說。」
「什麼?」
她笑笑,「我雖然承認,你現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強,我也承認我是戀愛腦,做過不少傻事,但是在感情方面,我全心投入,什麼都沒有怕過。」
我轉頭看她,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最缺的,恰恰就是我這個戀愛腦最具備的,飛蛾撲火的勇氣。」
她喝了口酒,「你其實早先就對鄭宇有好感吧,不然也不會那麼盲目地就答應他的求婚,可是這麼多年,你主動邁出過一步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回到幾年前,是你先去向鄭宇告白,去努力爭取一下,而不是主動退出,他又會選誰?
「既然是好東西,肯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如果你不鼓起勇氣去爭取,當然就會被別人搶走了。
「我聽鄭阿姨說,你和那位陸老師分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分手的原因,但以後你不管遇到誰,只要喜歡,就勇敢一點嘛,要知道勇敢的女孩,上天都會幫助你的。」
「言情女主,」我笑笑,「可別在這裡給我喂雞湯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笑了起來。
「所以,我們這叫不叫……一杯濁酒泯恩仇?」她笑著舉了舉酒杯。
「少亂改古詩了。」我雖如此說,但還是與她碰了杯。
喝完酒,已是半夜三點,鄭宇開車來接奚環環,她走了幾步,估摸是喝多了,突然停住腳步,轉頭沖我使勁揮了揮手。
「藺瑤!記住啊!勇敢一點!」
我笑笑,這人不去個電視劇里演言情女一號,真是屈才了。
走出公司大樓,寒風吹過,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原來外面竟然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這麼早嗎?
我邊走邊揉眼,卻突然看到不遠之處,似乎站著一個人。
那人腳邊,還有一個小型行李箱。
雙腳像是被定在了地上,我愣愣地看著這個熟悉的身影。
兩人四目相對,他抬腳,一步步向我走來。
「陸洺?你,你怎麼……」 我結結巴巴。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請假回來了。」他走到我面前,輕聲說。
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雪花一片一片,飄落在我和他之間,大街上沒車也沒人,天地從未如此靜謐。
剛才奚環環和我說什麼來著?
勇敢一點。
再勇敢一點。
勇敢一點,上天都會幫你的。
幻覺也好,現實也罷,成功也好,失敗也罷,不如……就試試勇敢一次。
「陸洺,」我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你聽我說好不好?」
他說,好。
「我之前趕你走,並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
「之前那些話,都是違心的,你陪著我的時候,我其實很開心,甚至那段時間,是我這兩年,最開心的幾個月。」
他靜靜地看著我,聽著我說。
「我趕你走,是因為,因為……」
我使勁吸了口氣,想給自己打打氣,卻不小心吸進去一片雪花,控制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背上多了一隻手,輕輕地幫我拍著。
「Alone is not innate,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愣了。
「當初你問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我還不能理解,這句話講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轉過頭,怔怔得看著他。
「直到我去了美國,卻總是在工作時不自主地發獃,總是在想你在做什麼,有沒有被人欺負,吵架有沒有贏,吵輸了有沒有掉眼淚,甚至在想,你掉眼淚時候,會不會突然有別的男人出現,關心你、照顧你,而你那麼單純,會不會被人騙。」
「你說什麼……」
「這三個月,我在網上看了很多以前一眼都不會看的電視劇,只因為那裡面有你說的冬天相戀的劇情,我一邊看一邊想,你喜歡的,到底會是哪一部,而那些我以前覺得無聊透頂的電視劇,似乎也變得沒那麼無趣。
「可是同時,我也會忍不住想,在你看來,我們不過就是三個月的僱傭關係,你如今吵架吵得好,公司也管得好,也許真的不需要我了,也許早就已經忘了我。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直到我查到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海城會有今年的第一場雪,想都沒想就買了最近的航班機票,我坐在飛機上,這才意識到,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不想哭,可眼角發酸,忍也忍不住。
「雖然你說不再需要我了,可是怎麼辦呢?我還是沒能忍住,回來了。」
雪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發梢上,落在了這個城市的屋頂上,樹枝上。
周遭都是雪白的顏色,如夢境,如幻境。
「瑤瑤,」他看著我,「我很想你。」
23
這一夜,我和陸洺一起回到了之前的公寓。
客廳沙發上,兩人裹著一個毯子,電視里放著的,是我之前看的那部電視劇。
「所以,你就是寧教授的那個學生?那我拿到的那份管理建議,大多數內容是出自你?」我驚訝道。
「嗯。」他點點頭,「我怕我直接問你,你不願意說,我之前和你媽媽聊天,知道你們公司的顧問是我之前的導師寧教授,所以我就拜託了他。」
「畢竟,」他笑著摸摸我的發,「我覺得你可能是討厭我的,因為仔細回想,我確實扮演的是個總逼著你學習的反面角色。」
「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靠在他懷裡搖頭,嗡聲道,「面對像郭如雪那樣的,我就是沒有自信,覺得自己除了有錢,也沒什麼別的優點,而且當年鄭宇也沒有選我,我想,也許你們都會比較喜歡那一種……」
可如今我才恍然明白,其實從來都不是別人沒有選我,而是我因為害怕失敗,自己先選擇了退出。
幾個月前的我,甚至沒有勇氣去問他一句,是不是對郭如雪抱有好感。
因為我怕問出口,自己就徹底輸了。
不想受傷害,所以我選擇了不斷向後退縮。
「誰說你沒有優點?」他將我的頭轉過來,「瑤瑤,你聰明,善良,能幹,你就像啟明星,只要在夜空,便只能讓別人注意到你。你覺得誰能在這麼短的幾個月內,將一個負債纍纍的公司做到從內到外的變革?瑤瑤,你所做的,沒有什麼人能做得到。」
我眼角一熱,將頭使勁埋進了他的懷裡。
「而且郭如雪?」他一邊摸著我的發一邊皺眉問,「你說誰?郭老師嗎?你怎麼會這麼想?她只是臨時借調到我們院的,我這邊項目缺人手,她主動過來幫忙,下學期就走了。」
「可是她的朋友圈明明就有你的很多照片。」我抬起頭,嘟著嘴。
「朋友圈?」陸洺皺眉,打開手機,「她是我的微信聯繫人沒錯,但我好像加她時就沒開放朋友圈。」
第二天,陸洺帶著我一同回學校,本是去取一些他之前放在辦公室的材料,卻恰巧看到教學樓外的宣傳板上,寫著今天有寧教授的講座。
我和他當天都沒事,便決定一起去旁聽。
陸洺果然是好學生出身,進教室後,二話沒說,直接拉著我去了第一排最右ẗṻ²邊的座位。
兩人才剛落座,就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
「陸老師?你怎麼回來了?」
郭如雪穿著一件小皮裙,雙眼發光地走過來,看到我時,微愣了一愣。
「陸老師是專程來聽寧教授的講座嗎?我也是哦,」她笑著指了指我旁邊的空位,「藺小姐往裡錯一個唄。」
「抱歉郭老師,」陸洺抬頭,語氣平淡,「那個座位,是我Ţú₄給女朋友占了放外套和包的。」
郭如雪愣在原地,臉色發白咬著唇。
陸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只是轉頭問我:「熱嗎?這個教室暖氣足,你看你臉都紅了,把大衣脫了吧,一會兒該出汗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確實有點熱,可冬天脫這種緊身大衣也著實是件費力的事,陸洺幫我忙活了半天,才將大衣外套給脫下來擺放好。
再抬頭時,郭如雪已經不知何時不見了。
講座也開始了。
可這講座,我聽得實在是心猿意馬。
因為開講不過十分鐘,陸洺就偷偷地拉住了我垂在桌下的左手。
他的手心溫溫的,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偷偷做壞事的少女,心裡像是灌了蜜糖,臉上卻不住地發燙。
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在轉頭看我。
四目相對,柔情如水。
「陸洺!」寧教授突然的點名令我渾身一個激靈,只見他一臉慈祥地看過來,「雖然你現在是副教授,但有了女朋友,來我的課堂,就可以不聽講嗎?」
300 人的大教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我們兩個身上。
學生的起鬨聲、口哨聲立刻此起彼伏。
我嚇壞了,使勁想抽開桌下被他拉著的手,結果他攥得更緊了。
「我和陸老師其實不是很熟,碰巧坐一起的……」 我乾巴巴地妄圖狡辯。
結果起鬨聲更大了。
「我帶你們陸老師這麼多年啊,還是見他第一次上課,沒有認真看著老師……」寧教授背著手,笑笑,「原來是脫單了。」
講座結束後,陸洺拉著我進了教室旁邊的教工休息室,鎖上了門。
我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他按在門上,一個溫熱的吻直接壓上了我的唇。
這個長吻結束後,我睜著迷濛的雙眼看向他。
「沒什麼,就是聽說我女朋友和我不熟,所以加深一下彼此相熟度。」他挑了挑眉,「現在熟了嗎?」
我:「……」
又過了一天,我帶陸洺去了公司。
我聘他做了公司的正式顧問,他則和康奈爾大學請假,說過了寒假再回去。
「你這樣請假會不會不大好?」這天晚上,我猶豫問他。
「有什麼不好?」他一臉無辜,「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不是很正常?」
「正經點。」我捶他。
「放心吧。」他點點我額頭,「學術項目我有和美國的同事在遠程做,不會耽誤,而且你現在公司也在關鍵時期,我要是走了,也不放心。」
「你說,我真的可以嗎?」我嘆了口氣,問他。
「瑤瑤,如果你不行,沒有人行。」他拉著我的手,又笑道,「你要相信陸老師的眼光啊,我選中的學生,沒有一個是草包。」
在陸洺的幫助下,我工作進行得更加順利,他會為公司的發展提出中立的建設性意見,有了他的肯定,再加上公司內外的各種正向反饋,我更加有信心,發號施令也更加有底氣,一邊大刀闊斧地進行公司各項內部改革,一邊深挖市場上的各種合作機會。
很多項目的推動,都有了實質性進展。
一月初,康奈爾的寒假卻要結束了,陸洺也不得不走了。
我送他到機場,看著他過了安檢,向他揮手時,卻見他指了指手機。
一看,原來是我的卡上,收到了一筆轉帳。
521。
我看著手機上的轉帳提示,傻樂了半天,打開了微信。
「陸老師?」
「嗯?」
「好土哦。」
那邊半晌沒回復,我想了想,又加了Ṱú₇一句。
「你最近做顧問的錢,公司是不是還沒有給你結?」
等了一會兒,他回了。
「我這個人土,我不要錢。」
「嗯?」
「我要人。」
24
冬去春來,天氣逐漸暖了起來,爸媽如今已經完全放手,將公司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一邊管理著公司,一邊和陸洺談著遠距離戀愛。
陸洺仍然做著公司的顧問,在一些比較難抉擇的事項上面,給予我中肯的建議。
當然,除了建議,他還會給我不停地發雪景。
康奈爾的雪,有時甚至會持續到來年五月,美國和中國有時差,陸洺說他想我的時候,就會去看雪拍雪。
我總是一睜眼,就能看到他發來的雪景照片。
久而久之,他乾脆專門買了台單反,來學習如何專業地記錄雪景,還將照片投給了一個全美在線攝影大賽,贏得了一等獎。
他的那個得獎作品的名稱,叫作《For my love》。
四月初,我這邊一個玩具城項目的投標到了關鍵階段,而對孫家盜竊我們自主研發玩具的證據也已收集完畢,委託了專業律師走法律程序。
五月初,我親自帶領團隊去述標,憑著幾近完美的策劃案和運營能力,公司拿下了海城最大的玩具城項目。
這一步,標誌著藺氏玩具開始了多元化經營,不再只依賴於做玩具賣玩具,而是有了自己的主題玩具城,並逐步向文旅地產界進軍。
鄭家依然是藺家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鄭宇和奚環環領了證,但是沒有辦婚禮。
五月底,我們和孫家關於玩具專利權的爭議案,經過多次開庭審理,我方勝訴。
此案被媒體報道,上了熱搜,在海城盡人皆知,孫氏玩具的信用一落千丈,畢竟沒有人在知道此事後,還願意給自己的寶貝用小偷做的玩具。
我趁著熱搜,給藺氏玩具城遇熱了一輪,好幾個博主去工地探班,推測這裡將成為海城未來兒童樂園界的翹楚。
公司的現金流良性運轉,之前的債務逐步還清,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出了公司大樓,我抬頭,看到了湛藍色的天空。
暖風吹過,海城的夏天,就要來了。
而我的陸老師,也要回來了。
25
轉眼又是十一月,初雪這天,我來學校里找陸洺,他正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幾個研究生打雪仗。
「師母!」幾個學生調皮地叫我,「一起來玩啊!你玩的話陸老師才會玩!」
我笑著從包里拿出手套,才剛剛戴上,卻見陸洺已捏好了一個雪球,輕輕拋給了我。
我以為他讓我拿著這雪球參戰,卻見他對著我,比了個手刀的姿勢。
拍碎了雪球,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晶瑩剔透的一團白雪中,藏著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
「師母,快答應陸老師啊!」學生們笑作一團。
「他們都叫你師母了,」陸洺走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藺總,眾目睽睽,你要是不答應,我會很沒面子,你就當做件好事,幫我掙個面子啊。」
四目相對,他眸中,除了一絲狡黠,居然有難得的些許緊張。
我眨眨眼,歪著頭故意慢吞吞道:「我今天倒是沒什麼事……」
陸洺:「啊?」
我笑笑,「答應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
陸洺笑了,他當然知道,這是只有我們兩個,才能彼此聽懂的暗語。
他將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周圍學生的歡呼聲和掌聲迴蕩在銀裝素裹的校園裡,往昔與今日似乎在重疊交印。
不同的是,當初那個需要人庇護,哭啼啼的被搶婚嬌小姐,如今不再退縮,不再害怕任何事,會勇敢地向前走。
也許我們都不是完人,但卻可以為了愛,努力將自己變成更好的人。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一個始於初夏,戀於暖冬的故事。
我想,這個故事,我們會一直一直講下去。
番外
陸洺和藺瑤的婚禮,定在了一月。
不知為什麼,海城一月辦婚禮的新人似乎格外的多,酒店火爆不說,連司儀都難定。
沒有專業司儀總歸有些奇怪,於是藺母又找來了電視台的那位知名主播。
婚禮舉辦前一個小時,陸洺突然找不到他的新娘了。
「剛才新娘好像和司儀一起去休息室了,」有個酒店服務生告訴他,「好像是要對流程。」
婚禮流程早就已經定好了,陸洺心中疑惑,走回到後台休息室,卻一眼就看到,自家新娘,正在壁咚司儀。
「藺總,」那司儀背靠著牆,看著有些腿軟,「我,我真的都記住了。」
「嗯,」藺瑤右手還抵在牆上,挑了挑眉,「怎麼說?」
司儀舉起右手,「絕對不說請問有誰不同意今天這場婚禮,或者不同意今天這對新人的結合這種話,絕對照著稿子背,絕對不亂加詞,絕對不問底下人的任何意見,如果遇到不請自來上台的,絕對一腳把他踹下去。保護婚禮,人人有責!」
「嗯。」藺瑤滿意地點點頭。
看到這一幕,陸洺忍不住笑了。
他輕輕地掩上了門,思緒卻飄回到了兩年前。
他和藺瑤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婚禮上。
她是那場婚禮上的新娘,他是替學生打工的服務生。
她被人當眾搶婚,沒有上前開撕,而是拉住他的袖子,問他:
「這位小哥,我給你 10 萬塊,現在假裝搶婚行嗎?」
後來還加到了 20 萬。
他一開始不明白她要做什麼,後來才搞清楚,她原來是要在眾人面前,掙回個面子。
陸洺一向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也許是這新娘讓自己覺得有些有趣,也可能是那天他確實比較閒,他沒答應搶婚,但是卻接過了話筒。
他拿著話筒在台上講話時,從未想過,這個嬌滴滴的新娘,在未來還會與他有任何干係。
這件事過去後,他替陸詠拿到獎金,就走了。
誰知這新娘居然帶著二十萬現金,到學校來感謝他。
他看著她那招人的紅色超跑和兩大捆錢,哭笑不得,為了避免圍觀學生變多,便答應了與她一起吃飯。
兩人坐在車上,他才恍然明白,她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了陸詠。
當然這也無所謂,總之是吃過飯便不會再見的人。
他帶著藺瑤去了一家常去的平價麵館。
她開始的表情有些嫌棄,最後卻吃得停不下來,還提出了一個令人更加匪夷所思的建議。
她給他房子住,雇他做男朋友。
他當時便愣住了。
她又趕忙說,如果他不願意,也沒關係,她會去找別人。
他不知為何就有點生氣。
老師的說教習慣上來,他想也沒想就認真教育起眼前之人。
「感情並不是商品,結婚這件事情你不認真對待,找男朋友這件事,也不認真對待?你都不了解我或是別人,僅憑一面之緣,就僱人做你男朋友?我當時幫你,是因為我看不慣搶婚者的行為,而你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結果沒想到,用力過猛,把小姑娘說哭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陸洺其實並不擅長對付女人的眼淚,想了想,覺得自己確實是說重了,於是又坐過去哄。
可是哄也哄不好。
她哭自己的單戀,哭自己的後悔,哭不知道去哪裡再僱人做她的男朋友。
而她雇男朋友的原因之一,居然是為了替自己吵架。
他幫她擦著鼻涕眼淚,感覺自己心頭,好像有個地方,忽然軟了一下。
算了,他對自己說,好人做到底吧,這姑娘,如果自己不答應,她傻乎乎地去找別人,再遇到個騙心騙身的壞人,豈不是太慘了。
那晚,折騰了好久,他才問出藺瑤公寓的地址和大門密碼,將她送了回去。
他背著她進電梯,內心嘆氣。
還好她先來找的是自己,要不然遇到個有壞心的男人,她這麼毫無防備,可怎麼辦?
真是令人操心。
藺母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剛把醉到不省人事的藺瑤放在公寓的床上。
他幫她接了電話,自報了身份,並將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藺母。
「原來是陸洺老師,我們聽說過您,」藺母不好意思道,「我和他爸爸在隔壁市,今晚怕是趕不回去,阿姨今天家裡有事也不在,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但是能不能請您幫她鎖好門,或者如果您可以,能否今晚幫忙照看她一下,我們可以給錢的。」
錢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就這麼鎖門走了,終歸覺得有些不放心。
於是他便在客廳沙發上,將就了一夜。
第二天,藺母來了,不僅帶著錢,還問陸洺願不願意做藺瑤三個月的輔導老師。
「既然您說瑤瑤想讓您住在這裡,」藺母誠懇道,「您能不能抽點時間幫她做做輔導?她其實是個很上進的孩子,只是沒什麼信心,您和她多接觸就了解了,學費您隨便開。」
他其實是想拒絕的,但藺母又說了另一番話。
「陸老師,其實我們公司現在遇到一些事,瑤瑤還不知道,我和她爸爸這幾個月都需要去解決這些事情,公司的未來說實話……並不好說,既然瑤瑤能和您相識,我這次確實也存了私心,我希望那孩子能跟著您多學學,這樣即便有一天她需要去自食其力,也有能力和學識傍身。」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特別能說服人的理由,與其幫她輔導女兒,其實他更能幫她的公司出些點子。
誰知藺母居然拒絕了。
「陸老師,」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丈夫比較倔,其實之前您學院的寧教授,給過我們很多先進的管理建議,但我丈夫是個感情大於理性的人,這次的事情,我們先試試自己解決。但我其實最擔心的,還是瑤瑤,我們三個月不在,她剛剛被搶婚,我怕她一個人會胡思亂想,經不住一些風言風語,如果能跟著您學習學習,也算是能轉移轉移難受的心情不是?」
可憐天下父母心,他想,也許這也算緣分吧。
他正好需要從宿舍搬出來,藺瑤就來找他了。
他沒要錢,答應了藺母借住在這裡的三個月,幫藺瑤做些學習輔導。
藺瑤醒來後,問他為什麼。
他想了想,覺得解釋起來太複雜,便告訴她因為她媽媽給了自己學費。
他其實從未指望過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幾天下來,她的認真程度,卻大大超出了他的預判。
她雖然嘴上不情不願,但一旦學習起來,就很認真。
甚至白天給她留的作業,她都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做完。
他能看出來,藺瑤,其實是個好苗子。
她認真,於是他也更認真。
他想起了藺母那些話,於是教了她許多實踐中可以用到的知識,營銷、公司管理、危機公關,當然,還有吵架技巧。
那天她吵架輸了,在電話里忍不住哭了的時候,他心中突然也燃起一團怒火。
二話不說,他就去了海城時代廣場。
他一向是個護短的人,在學校里,若是有人欺負他的學生,他也會幫忙討回公道。
去商場的路上,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倒要看看,是誰敢欺負他的人。
那晚,他給她買了奶茶,陪她玩了遊戲,花瓣飄落在她的發上時,他突然有一瞬的發獃。
為什麼會發獃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後來,聽說她要和體育生出去玩,他表面平靜無波,關上門,內心卻不知為何十足生氣。
她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就她這種單純的性格,還和男生出去喝酒,喝醉了出事怎麼辦?
他在這邊生著氣,可當事人那邊,卻是一臉雀躍,他半夜睡不著去洗手間時,居然聽到她在房間裡又蹦又跳又唱歌,令他硬生生是憋出了胸悶氣短之感。
第二天,才到學校,他就去調了院裡的學生檔案。
經管院的體育生沒有幾個,他很快就鎖定了幾個重點目標。
也是巧了,他平時並不點名,但會認臉,這幾個人有他的必修課,但應該經常逃課。
他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電話。
「對,就這幾個學生,麻煩幫我通知一下,今晚六點半我要給他們補課……對,如果這次還逃課不來,期末就直接不及格。」
下午,藺瑤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張自拍照。
她化了個漂亮的妝,穿著白色公主裙,還戴上了小兔子耳環。
配文是「嘻嘻,準備出去玩。」
他正看著手機上的照片,幾個學生和老師進來了,一個老師笑著問:「陸老師什麼事這麼高興?」
他回個笑,「家裡有隻小兔子,挺可愛的,在看她的照片。」
給那幾個學生補完課,是晚上八點,他想了想,又給幾人布置了一篇第二天一早需要交的小論文。
然後他就下班了。
走在路上,他又翻出了藺瑤的那張自拍。
他擾了她的約會,雖是為了她好,但是她會不會很失落難過?
他不太想讓她難過。
於是路過超市時,他進去買了一瓶酒。
小區花園裡,她靜靜地坐在那裡看書,就像個美麗的月亮公主。
他將酒遞給她,看著她眼裡的光,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再後來……他掉馬了。
他那段時間太忙了,早出晚歸,並不知道郭如雪背著他,給了藺瑤很多錯誤的暗示。
郭如雪對於他,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同事,他從未在意過這個人,自然也不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當他忙完時,藺瑤已經開始有意躲著他。
得知她一個人去了那個宴會,他第一反應就是趕過去。
他怕有人會欺負她。
怕她會哭鼻子。
他匆匆趕到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幅畫面。
藺瑤悠閒自在地坐在椅子上,與上次把自己氣哭的兩個人「吵架」。
一打二,她沒退縮,甚至還占了上風。
出師了,他欣慰地想。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他被「解僱」了。
她說自己不再需要他了。
她說得很有道理,學校宿舍已修好,三月時間也已到,她已經可以和別人吵架不輸了,他似乎並沒有什麼繼續留下的理由。
八月份,他去了美國,到康奈爾大學做訪問學者。
這是個半年前就定好的行程,可他去了美國,卻總是想起藺瑤。
一年後,她會忘了他嗎?
還是已經忘了他了。
他通過寧教授了解到,她回到了自家公司,成了她父親的代理掌舵人。
「小丫頭有野心,」寧教授與他道,「說實話,面對這麼一個爛攤子,勇氣真是難得,我還是挺期待她最後能做成什麼樣的。」
不過幾個月,當初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已經不再是需人呵護的溫室花朵,而變成了可以保護整座花園的女王。
那她還需要他嗎?
他拜託了寧教授,如果藺瑤那邊有需要幫忙之處,能否告知他,他願意助一臂之力。
寧教授挺驚訝,「小陸啊,你一向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啊?怎麼這麼操心這姑娘的事?」
他笑笑,「我和她……」
他頓住了,他和她,算什麼呢?
好像什麼也不算。
他開始找以前的電視劇來看,每看一部,他就會想,這是她喜歡的那部劇嗎?
所以,她是喜歡這樣的男主角嗎?
康奈爾的雪季很長,每次看到下雪,他都會想起,她喜歡冬天。
進入 11 月,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查看海城的天氣。
看到初雪預報的那一刻,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買了機票。
而坐上飛機的那一刻,他終於想明白了。
自己引以為傲多年的理智,原來是敗給了愛情。
他要回去。
回去追回自己的小兔子。
……
音樂響起,思緒回籠,陸洺背脊挺直,看著穿著雪白婚紗的藺瑤,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的新娘,好美。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送走了大部分賓客,陸洺一轉頭,卻發現他的新娘,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他轉身折回禮堂,正巧他的堂哥陸湛迎面走了過來。
「哥,你看到我老婆了嗎?」他問。
陸湛笑了笑,轉身指了指,「在那兒呢,和我老婆在一起。」
陸洺順著看過去,果然,藺瑤正和他堂嫂尹瀾澈坐在一起,一起在逗堂哥家的那對龍鳳胎。
他唇角微勾,慢慢走了過去。
「寶寶真的好可愛啊。」他聽到她問,「嫂子,怎麼才能生出雙胞胎呀?有什麼秘訣嗎?」
他堂嫂笑笑,「這個啊,因為我本身就是雙胞胎,然後也懷了雙胞胎,所以我想,大約是有些家族遺傳吧。」
「好羨慕啊。」她睜著大眼睛,一眨一眨,表情看著可愛極了。
他剛要走過去,卻見她起身接了個電話。
「劉特助?好……先讓他們把材料都準備好,後天一早郵件發我,這個事情要儘快定下來。」
語氣乾脆利落,總裁范十足。
陸洺心想,自己真是撿到了寶。
他的老婆,既是可愛到讓人想呵護在掌心的小兔子,也是關鍵時刻,能夠提刀屠龍的公主。
又可愛又颯。
「老婆!」他叫她。
她轉頭,提起裙子,蹦蹦跳跳地過來,仰著頭對他笑,「堂哥家的雙胞胎,好可愛哦。」
「是啊。」他笑著,拉起她的手。
「要去哪裡?」她眨著眼睛問。
他笑笑,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道:
「回家,生雙胞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