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連知情權都沒有。
數不清的酸澀和不甘湧上心頭,我挪腳去往我的畫室。
心煩意亂的時候,我只有拿起畫筆,全身心投入到畫漫畫中,才能逐漸平復。
5
我一直待在畫室,直到深夜。
傅易禾回家,端了一碗麵條進來,「我聽王媽說,你今天發燒了?」
我心口一麻,沒有作聲。
傅易禾繼續自顧自說道,「先吃點東西吧,你這漫畫只是愛好而已,為了愛好不顧惜身體是因小失大。」
他總是如此。
看不上我的漫畫,卻忘了我大學期間因為漫畫獲過無數獎項。
見我不理會,傅易禾徹底沒了耐心,「不就是沒在你發燒的時候照顧你嗎,宋淼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矯情。」
我握畫筆的手一頓。
沉悶和鈍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傅易禾轉身離去。
等他睡下,我才去了客房休息。
第二天。
傅易禾的母親傅聞清來別墅。
傅易禾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了,他是被母親拉扯長大。
母子二人感情極好。
傅聞清獨居在離別墅不遠的小區,時不時會過來看望。
我下樓的時候,聽到傅聞清溫和的聲音,「易禾,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小籠包。」
她一抬眼看到我,神色冷淡幾許。
又將另一盤放到我的位置,「宋淼,這是給你買的蝦餃。」
我知道傅聞清一直不喜歡我。
我曾經問過傅易禾為什麼。
他說他母親就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性格,對我並無意見。
這還叫沒意見?
我扯了扯嘴角。
進廚房拿了吐司和牛奶。
傅易禾皺眉,「宋淼,這是媽特地給你買的蝦餃,你吃什麼麵包?」
傅聞清臉色也不太好看,順勢質問和指責,「宋淼,你跟易禾結婚也三年了,怎麼還沒懷上孩子?
我知道你們女孩子愛美,挑食,但你年紀不小了,該考慮考慮正事了。」
「媽,宋淼會注意的。」傅易禾替我說話,眼神示意我吃蝦餃。
我無比平靜地抬頭看他,「易禾,你忘了嗎,我對蝦過敏。」
傅易禾一怔,臉上划過一抹不自然。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
我自顧自吃著吐司喝著牛奶。
傅聞清沒有多待,很快便帶著怒氣走了。
她一走,傅易禾向我道歉,「淼淼,母親只是心急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往心裡去。」
說著,又變戲法似地拿出一條項鍊,戴在我脖子上。
「這是送你的禮物。」他俯身在我臉頰親了一口,「我去上班了。」
我看著已經摘掉吊牌的項鍊,心裡陡然浮現起一片荒涼。
這原本應該不是送給我的吧?
我想印證心中的猜測,跟到傅易禾的公司。
6
我站在電梯角落。
剛點開跟張助理的聊天對話框,就聽到員工八卦。
「聽說傅總剛剛在樓下抱著許菁菁進了專屬電梯?他們不會在談戀愛吧!」
「那肯定呀!他好愛我真的!」
「對對對,許菁菁就是崴了一下腳,可把傅總擔心壞了,在公司門口就一把將她公主抱起來!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呵護我的人!」
我心口一顫,手機墜落。
電梯停下,剛剛八卦的員工踩著高跟鞋出去。
我蹲下,撿手機的手都在抖。
我摁熄手機,抹去眼角的淚,按下頂樓按鍵。
張助理不在,總裁辦的其餘秘書攔住我。
我滿臉寒霜,點開電子結婚證件,語氣嚴肅,「各幹個的事去!」
他們看到結婚證,便知曉我的身份。
面面相覷,卻又不敢說什麼,紛紛讓開路。
我腳步一頓,又轉過身問他們,「傅易禾和許菁菁在嗎?」
幾人對視一眼,埋下頭不敢說話。
我瞭然。
我走到傅易禾的辦公室外面。
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易禾哥,你為什麼不給宋淼辦一場婚禮呢?」許菁菁半是疑問半是撒嬌。
她就是那個經常給傅易禾打電話的女生。
傅易禾嗤笑了一聲,「我想要給予一場盛大婚禮的人已經不在。」
許菁菁拖長地聲音「哦」了一聲,柔聲勸慰,「易禾哥,你要早點放下我姐姐,她已經去世那麼多年,她要是知道你還放不下,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我伸手要敲門的動作被按了暫停鍵。
兩人的話,猶如一記耳光重重扇在我臉上。
我與傅易禾認識八年,竟不知道他心裡,還埋藏著一個已經死去的白月光。
我緩緩放下敲門的手。
走之前,還是扯著似笑非笑的臉,跟幾位秘書交代,「不必告訴傅總和張助理,我來過。」
幾人連連點頭。
我心中似是被千斤重石壓著,木著臉,幾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辦公大樓那一剎那。
我抬眼看著外面行人匆匆,生出此生竟無處可去的悲涼。
我按了按急劇跳動的心口,走到旁邊的咖啡店。
甜意充斥味蕾的卡布奇諾被我一口一口吞咽,我的慌亂和不知所措似乎才得到平息。
可下一刻。
玻璃門被推開,熟悉的甜膩嗓音響起,「易禾哥,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
「所以你的謝謝,就是請我喝咖啡?」更加熟悉的男聲鑽進耳朵。
我控制不住,扭頭看過去。
傅易禾和一個年輕女孩並肩走到吧檯。
7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直白,傅易禾皺眉,扭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我在他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慌亂。
那張驟變的臉,在幾秒間,恢復如常。
他朝我走來,「宋淼,你……」
許菁菁聞聲,也跟著走來。
她直勾勾看著我脖頸上的項鍊,手肘碰了碰旁邊的傅易禾,俏皮道,「啊,易禾哥,原來答應送我的項鍊戴在淼淼姐脖子上了呀?」
我那顆早就痛得發麻的心,又平添了一道傷口。
傅易禾看不到我難堪的神色,只轉頭許諾,「你喜歡的那麼多,下次再賠償你。」
「那可說定了哦!」許菁菁喜笑顏開。
說完他們的事,她才顧得上跟我打招呼,「淼淼姐,我是易禾哥小時候的鄰居,最近才回國。」
我乾巴巴笑著,「你好。」
許菁菁擠到我旁邊,挽住我手臂,「淼淼姐,你都不知道易禾哥有多過分!你戴的這條項鍊明明是他答應要送給我的,嘖,他可真會討你歡心!」
討我歡心?
我想著早餐桌上的情形,這不過是他順勢拿出來敷衍我不要找他鬧的手段。
果然,如我猜測的那樣,這條項鍊,原本就不屬於我。
傅易禾回到吧檯。
許菁菁熱情不已,「淼淼姐,咱們互相加個微信吧。」
我應下。
加好微信,傅易禾回來。
服務員端來兩杯冰美式。
許菁菁攪動著吸管,狀似無意地開口,「我跟易禾哥都喜歡喝冰美式。淼淼姐你喝的……」
她看了一眼,「卡布奇諾啊!太甜了,淼淼姐你喜歡吃甜食嗎?」
我沒有說話。
傅易禾已經率先幫我回答,「她不喜歡甜的,就是偶爾會嘗嘗其它口味。」
我扯扯嘴角。
心裡苦,所以嘴上就得嘗到甜。
心裡甜,所以嘴上吃到苦也無所謂。
這是我曾經跟傅易禾說過的。
「這樣啊!」許菁菁點頭,咬著吸管,「易禾哥,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傅易禾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大概是總算生出了一些同情心,「你先回去,我等會兒就回去。」
聽聽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許菁菁是他老婆。
許菁菁乖巧地起身,快快樂樂地離開。
我跟傅易禾,相顧無言。
傅易禾重複著剛剛沒有問完的話,「宋淼,你怎麼在這裡?」
我直視他的眼眸,淡淡啟唇,「剛好在這附近。」
傅易禾似是鬆了一口氣,破天荒地跟我解釋,「許菁菁是我小時候鄰居家的妹妹,她爸媽對我很好。她最近才獨自一人回國,於情於理我都得照顧好她。」
我笑了笑,端起咖啡又喝了兩口。
見我不做回應,傅易禾耐心終於告罄,「我走了。」
8
我喝完咖啡,打車去醫院看望母親。
給她擦拭身子,跟她說話。
「媽,我來看你來了。」
「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才能睜眼看看我?」
當年那場車禍發生在沒有監控的路段,警方到現在都沒找到肇事之人。
那段時間是傅易禾陪在我身邊,支持我度過那段難捱的時光。
我不明白。
我跟他之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